江南娘子之四《江南真娘子》
第一章
明万历年间绍兴府南柳巷" 欸!王大婶,那吕家公子出的招亲对联有没有姑娘家对上啊?"" 还没,还没。难呢!那吕家公子的文采及拗脾气是出了名的,要对他的上联,没那么容易。尤其又指名要姑娘家自己对出,那更难了。"" 难道不能由父兄瓜代?想我们绍兴府也算是文风鼎盛,人文荟萃,怎会对不出呢!"" 李婶,你有所不知。那吕家公子还特别说明,姑娘家对出来之后,还要住顺吕家的别院一个月,期间还要考三副联呢。要是父兄瓜代,只能对上目前这联,接下来的三联,不就玩完了!这脸丢不起的!所以虽然人人都想巴上吕府的亲事,但也得姑娘家自己有点儿能耐才行。"" 那吕家公子也恁是奇怪,招亲就招亲,搞个出联择偶,这不是毛病吗?"" 是啊?"一群三姑六婆抱着洗衣篮,在南柳巷尾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。
" 各位大婶有所不知,那吕家公子一心追求道学,成天研读四书五经,压根就不想成亲,这次是被吕当家的逼急了,才特意出了这联子,说谁家姑娘对得出来,便娶谁为妻。但到现在三个月了,还没听说哪位姑娘对得出来的。"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大婶说得仔仔细细。
" 咦!那要真没有姑娘对得出来,吕公子不就不用成亲了!"" 是啊。所以吕当家的急得要命。万一真没人对得出来,他也逼不了儿子成亲。听吕老爷到处去请托有才女的家里一试,但到现在还没听说有消息。"" 王大婶,那吕公子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上联,怎会这般难对呢?" 比较年轻的妇女讲话了。
" 那联儿就贴在吕府大门,各位如果有兴趣,不妨去看看。"绍兴吕府是继江南徐家庄、江北欧阳山庄的商场后起之秀。经过上两代的经营,虽比不上江南龙头徐家庄及江北霸主欧阳家,但由于吕府行事稳健,稳扎稳打,也在商场上占有一席之地,势力不容小觑。
吕老爷只有一个独子,名唤吕绍庭,已届二十二,两老抱孙心切,硬逼吕绍庭成亲,奈何他对婚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,一心只想着研读诸子百家之学,最后他被逼急了,只好出此下策,出个上联,只要有姑娘对得出下联,不论贫富美丑,他立刻娶亲。
但读书的女子本来就少,加上吕绍庭刻意出的怪对联,以致到现在尚未有姑娘家对出。吕家两老急得不得了,那吕绍庭心里却乐得很——反正他根本不想成亲。
有好事者故意绕到吕府前去看那上联,那上联贴有三个月了,风吹日晒,纸张都有点褪色了,只见褪色的纸上写着几个大字:八角楼,楼八角,一角点灯诸角亮。
任何人看了,搔搔头、皱皱眉、双手环胸,摇头晃脑苦思了好一会见,然后——挫败的离去。
唉!可怜那吕老爷子可有得等了!
今日吕老爷在正厅眉开眼笑的,不断的看着手头上娟秀的字迹,心想这下这个不肖子可没借口了。正巧此时吕绍庭从外边优闲的进人大厅,他颀长的身形,配上那斯文气息,真个是玉树临风,潇洒飘逸啊!
" 绍庭,快来看看,这是燕飞街柳宅送过来的下联,你看看合不合你那上联。"吕绍庭一挑眉,不以为然的接过那薄薄的纸张,纸张上面写着:伍眼桥,桥伍眼,一眼流水伍子溪。
吕绍庭一看,脸色微变。这下联对得好!他的上联是" 八角楼,楼八角,一角点灯诸角亮" ,这" 诸角亮" 暗指三国时的诸葛亮,而这人对的下联伍子溪,也暗指战国时名臣伍子胥,妙啊!
他原本是想以对联招亲搪塞婚事,但今日能对出此下联的人才情极高,是个值得期待的姑娘……也罢,成亲就成亲吧!
不过,还有一关呢!
" 爹,这对子对得不错,可请那姑娘到咱们家别业住一个月,我再出三联考她。"" 哈哈哈!绍庭,我早已经派人去接那柳家小姐到咱们别业,现在可能已在路上了。" 吕老爷得意的说着。这下他抱孙有望,心里乐得很。
" 柳家?"" 就是与北街相邻的燕飞街柳家。柳家世代书香,出过举人、秀才,秀外慧中的女孩家,举止有礼……" 吕老爷就像个媒婆似的,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。
吕绍庭皱了一下眉,打断父亲的滔滔不绝。" 爹,等她通过三联对试再说吧!" 语毕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mpanel(1);吕老爷脸上可是喜孜孜的,他相信儿子的喜事不远了!
柳老爷的独生女柳汝雅八岁能诗,九岁能文,柳老爷对自己的女儿可是骄傲得很,但他亦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,下令家内奴仆噤口,因此柳汝雅的聪颖并不为众人所知。今日是她出门礼佛偶见吕家的上联,顺口对了下联,被贴身丫环巧儿听见,写下来送到吕府的。
没想到吕老爷傍晚立刻遣人发帖,邀柳家千金到吕府别业住一个月,期间吕绍庭还会出三副上联,要她对下联,如果全部对出,吕绍庭立即迎娶她。
但柳汝雅要不要呢?
从她及笄以来,就有不少人家登门求亲,但柳皂爷挑女婿是出了名的严格,花天酒地的当然不要;有才情没度量的不要,有度量没才情的也不要,家贫的也不列入考虑;就这么挑来挑去,柳汝雅也十九了,再不打算,就有点晚了。
这吕家虽是世代经商,但独子吕绍庭是读书人,深好儒学,为人温文儒雅,外表俊秀,是个谦谦君子。柳老爷左思右想,觉得这门亲事要是对得上,对女儿也是好,从小就顺从父亲的柳汝雅这才上轿往吕家别业去。
隔没几天,吕绍庭派人送来第一幅上联——桃李花开,一树胭脂一树粉。
柳汝雅对了下联——柑橘果熟,满枝翡萃满枝金。
这联子对得极好。当吕绍庭接到柳汝雅亲笔所写的下联时,直觉此女才情极高,当下心里便有几分愿意。他又随手写了两副上联,遗奴仆送至别业,柳汝雅也都对出来了。
" 怎么样啊?" 吕老爷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。
吕绍庭看着桌上的两副对联:客上天然居,居然天上客,人过大佛寺,寺佛大过人。
另一联是:蚕作茧,茧抽丝,丝织绫罗绸缎暖人间,狼生毫,毫扎笔,笔写锦绣文章传天下。
他叹了一口气。莫非是天意,他合该娶这柳汝雅为妻。他虽然还不想娶亲,但眼前的事实不容他逃脱,而且还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……
也罢!
他朝父亲点了点头。
吕老爷高声欢呼,忙遣人将柳汝雅慎重安适的送回燕飞街柳宅,择日下聘。
一个月后,吕老爷高兴的兴柳老爷在柳宅正厅闲话家常。
" 柳老爷子,这下下聘妥当,我心里头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。哈哈哈!"" 以后还望亲家多多照顾我家汝雅。"" 这个自然。柳老爷子不用操心,绍庭这孩子性子不坏,咱们府内的奴仆也都是老实人,汝雅嫁过来绝不会吃亏,吕家定会好好待她。" 吕老爷兴高采烈的说着。
" 那就劳烦亲家了。" 柳老爷眉间也是喜气。
" 哪里的话。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,别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。" 吕老爷爽朗的说道。
" 哈哈哈……" 柳宅正厅传来吕、柳两家大家长的笑声,正厅是一片喜气。
就在吕府上下全力筹备婚事时,却传柳家退聘的消息。
吕老爷一早就眉头深锁的坐在柳家正厅,另一端的柳老爷也是一副愁眉苦脸样,厅中愁云密布,与个把月前的相谈甚欢形成强烈对比。
" 吕老爷子,这事我也没办法。将军府硬要娶汝雅,逼我退了原先的聘,这……这实在是不得已啊!"" 柳老爷子,这事怪不得你,将军府先前也派副将拔元来府里了。" 吕老爷子皱了皱眉头。" 唉!怎么镇海将军寒向阳也对汝雅这孩子有兴趣呢!" 对儿子的婚事泡汤,他实在有太多不甘。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儿子可以接受的姑娘,却不巧名震天下的寒大将军也要她……唉!
虽心有不甘,但自古民不与官斗。算了!
面对满面愁容的柳老爷,他勉强打起精神," 柳老爷子,你不要太在意。今日结不成这门亲事,不是你我的错,是时局逼人啊!面对权倾天下的镇海将军,我们吕家根本不算什么。"" 吕老爷言重了。你知道我也不愿退聘啊!实在是将军府那儿……"" 我知道,我知道。柳家世代书香,不是嫌贫爱富、攀求富贵之人,这我自然知道。我的意思是汝雅这孩子嫁进将军府也挺好,毕竟寒大将军功业彪炳,人也俊帅挺拔,汝雅嫁他不吃亏的。"" 唉!就是对不起你们吕家了。" 柳老爷不想做背信之人,但在权势之下,他又不得不退了吕家的聘,心中痛苦可想而知。
" 说什么对不起呢,应该说是柳老爷子将家里的闺女教养得好,才有那么多人抢着要呢!" 吕老爷反过来安慰柳老爷。反正事实摆在眼前,两家都不好过,何苦再添怨气,倒不如好聚好散。
面对吕老爷的安慰,柳老爷真不知说什么好,只能不住的道歉赔礼。
吕老爷就在好事落空的惆怅中回到南柳街的自宅,一进门就看到儿子优闲的把玩着手中的扇子,旁边坐着歙县苏家商行的大总管谢景晹——苏家做出来的文房四宝是相当抢手的。
吕绍庭与苏家总管往来频繁,为的就是一些笔啊、墨的。吕老爷觉得那些东西有什么好讲究的,能写就有了,偏偏这不肖子硬是讲究得很,砚非歙砚不用,还指定要金星慢纹的;墨非程君房,笔非" 贝松泉" 的湖笔——这下又来个扇子!
吕老爷子恼了!婚事告吹,偏这逆子又一副幸灾乐祸样——自从知道柳汝雅被寒大将军看上,硬逼柳家退了他的聘,他整个人就陶陶然,不亦乐乎!
" 绍庭!" 吕老爷吼了起来。
" 爹,不用那么大声,孩儿听得到的。" 他将整个扇面打开。嗯!镜面笺制出的扇面,优雅华丽,不媚俗。
" 你自个儿娶媳妇的事,自己一点儿都不关心,还在这儿玩扇子!" 吕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。
" 爹,逼柳家退婚的可是当今的镇海将军寒向阳,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!不看开点儿,又能如何!" 吕绍庭把扇子合起。嗯,这扇骨也做得精致,边骨的雕刻更是不俗——秋天落叶?是落叶知秋吧!嗯,有意境。
" 你……你……" 吕老爷知道自己儿子说的是实话,但他就是气不过儿子满脸高兴样。
" 吕老爷。" 苏家商行大总管谢景蜴适时起身抱拳做揖,缓一缓气氛。
" 好好。谢总管远道而来,多玩几天啊。对了,苏姑娘还好吗?"" 多谢吕老爷关心,我家主子很好。" 谢景晹面部没有太多表情。
" 你家主子不容易啊,一个姑娘家可以经营这么大的产业。对了,苏姑娘许了人家没有?要是没有的话……"" 爹!" 吕绍庭给了爹亲一个白眼。
真是,爹是想抱孙子想疯了,脑筋动到苏家小姐身上!虽道他不知道苏采颦是出了名的精明强悍吗?他才不要娶个满脑子都是生意经的女子!
谢景晹看了吕绍庭一眼,有点儿促狭的说:" 向我家主子提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,但尚未有中意的。"" 景晹!我跟你有仇啊?" 吕绍庭薄怒的低吼。
谢景晹无所谓的耸耸肩,看向吕老爷。
吕老爷知道儿子动怒了,赶紧说:" 我有事先到里边去了,你们年轻人慢慢聊。" 一转身就走进内厅。
吕绍庭瞪了谢景晹一眼," 景晹,你居然打蛇随棍上,附和我爹,真是……"他叨念了几句,不过目光转回扇子上面,便又转了话题," 景晹,这扇子做得挺好,扇骨还别出心裁做了十七股,挺新颖的。你打哪儿来的?开个价吧!"" 吕兄,不瞒你说,这是一位女子做的扇子,这扇子不卖的。" 谢景晹看着扇子,目光柔和起来。
" 哦!原来咱们谢兄有红颜知己了。红颜亲手做的扇子,当然不肯让给我了。"谢景晹闻言,脸色略显尴尬。" 这不是……"" 一定是!自从认识你以来,我从没看过你脸上还有其他的表情。今日这把扇子居然让你面露窘迫,这一定是把拥有特殊涵意的扇子……也罢!谢兄,你就好好留着吧!" 吕绍庭将扇子装入精致的扇套,还给谢景晹。
" 我说过这不是……" 他还想辩解。
" 谢兄,我也从没见过你如此极想辩解的样子。看来你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对待这位红颜知己了。对了,这位红颜的名字里可有个秋字!" 吕绍庭眼露嗳昧的道。
" 吕兄怎知?" 谢景微讶。他怎会知道姚忆秋?
" 谢兄,旁观者清,当局者迷啊!听我的,好好思考一下你要怎样对待这位红颜……要不要我爹给你做个现成媒人,免得他整日要我娶亲,你也算是帮我一个忙,如何?" 换吕绍庭促狭的看着他了。
一番话说得谢景晹眉头微蹙,不多言语,只是默默握紧了精致扇套里的扇子。
自从被柳家退了婚,吕绍庭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,兴一些文人雅士往来,吟诗做对,唯一不太一样的是,他多了一个可以讨论的人——柳汝雅。
虽说柳汝雅后来嫁进了将军府,但因沿海倭寇横行,寒向阳火速赶往浙江沿海,柳汝雅闲赋在偌大的将军府里,更有时间看书了,所以吕绍庭只要遇到对不出的对联,或读书有疑问的地方皆去函询问柳汝雅,而柳汝雅也尽其所能回答。
一段日子下来,他打从心里佩服柳汝雅的才学,也很羡慕寒向阳娶了一位如此才华洋溢的妻子。
那他想成婚了吗?
噢!不!当然不!欣赏归欣赏,现实归现实,对于婚事,他一点儿也不急,倒是吕家二老急坏了,成天在他耳边叨念着,他也恍若未闻。
春去冬来,日子一天天过去,一年后……
吕老爷又在老友家哀声叹气,这里是北柳巷方家。吕、方两家是世交,吕老爷有空就会过来方家坐坐,与方老爷子闲话家常。
" 唉!方老弟,绍庭一直不想成亲,我与他娘都急坏了。"" 吕兄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绍庭书读得多,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,旁人是替他急不来的。" 方老爷安慰道。
" 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!都已经二十三了,再拖下去,恐怕等到我白发苍苍了都还抱不到孙子……唉!" 吕老爷摇摇头。
正当方老爷欲开口再安慰吕老爷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,在马蹄声之后是爽朗的女声," 啊!是吕世伯。"吕老爷打量着眼前跳下马充满活力的姑娘,但见她一身劲装,扎了个时下风行的挑心髻,双眼晶亮,粉颊红扑,樱桃小口,唇瓣是有光泽的鲜红色,因运动的关系,她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。
" 这是……" 吕老爷迟疑了一下。他认得这姑娘吗?
" 群瑶!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。我不是告诉过你,姑娘家说话要轻声细语,哪是像你这样喳喳呼呼的。" 方老爷低斥。
" 人家是看到吕世伯来了,进来打声招呼而已。吕世伯好啊!"" 好!好!" 吕老爷点点头回应。
方君瑶笑了笑,便转进偏厅去了。
" 这是……" 吕老爷问着方老爷。
方老爷叹了一口气," 没错,吕兄,这就是我那个一点儿都不像姑娘家的小女。"" 原来是小君儿啊!长得亭亭玉立了,我刚才都认不出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标致呢!"" 唉,吕兄,你家绍庭是人人抢着要,我这个女儿可是连媒婆听了都退避三舍啊!说起这,我的烦恼可不比你少。"" 怎么!" 吕老爷现在对任何未许配人家的闺女都很有兴趣。
" 君瑶从小没了娘,我一个男人家也不会带小孩,就成天让她跟下人玩在一起;哪里知道等我发觉,她已经成了现今这个样了——整天骑马在外晃荡,穿得男不男、女不女的,说是骑马方便;还有,你瞧她说话粗声粗气的,她这样才像个人,要她学那些嗲声嗲气的女人,她宁可去撞墙。"这倒有趣了!吕老爷听了,双眼闪闪发光。
方老爷抓住这机会,向老友大吐苦水。
" 君瑶今年也十九了,再许不到人家,就是笑话了。可你知道她怎么说吗!她说那她就出家为尼,终生不嫁,不会浪、费家里米粮,也不会让别人看了碍眼,一生逍遥自在,优游人间……你看看这像姑娘家讲的话吗?满脑子奇怪的想法……我真是为这个女儿伤透了脑筋!"吕老爷闪亮的双眼一眯,低头想了一下,过了一会儿,他抬起头,神秘兮兮的对好友说道:" 方老弟,只要你同意,我有个法子可以解决咱们俩头痛的问题……" 他压低声音与方老爷商量着。
" 这……这不是委屈了绍庭那孩子吗?吕兄……这不好吧!"" 反正那不肖子打定主意不成亲,这辈子大概也挑不到喜欢的姑娘了,倒不如就由我做主,让群瑶做他媳妇。而且绍庭与瑶也算是青梅竹马,感情可以慢慢培养。" 吕老爷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,明的不行,就来暗的!
" 可是……" 方老爷还在犹豫。他不想残害吕绍庭那般的好孩子啊!
" 方老弟,你只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。" 吕老爷一脸笃定的看着老友。
错过这村,就没那店了……对不起了!绍庭。
方老爷一咬牙,像是悲壮牺牲的烈士般宣布——" 成交!"烫手山芋丢出!
第二章
十天之后,吕老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办妥了吕方两家的亲事。
当吕绍庭知道自己即将成亲时,距离婚期只剩三天。他想溜,可是吕老爷令十名大汉看守他,拜堂当天硬是被披上大红蟒袍,押着完婚。
那方君瑶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她比吕绍庭早一点儿知道,但也没机会逃,方爷甚至威胁她如果不乖乖拜堂成亲,就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。方君瑶顽皮归顽皮,可是很在意自己的爹爹;要她一辈子不与爹亲往来,她可受不了。
所以小俩口就在心不甘、情不愿的情况下成亲了。
方君瑶身穿精致裁制的嫁衣,坐在床沿。
闷死了!一大早就上水粉、抹胭脂、穿嫁衣、带凤冠的……这么长的懦裙教人怎么走路啊!爹还教她今天千万要端庄点……哼!她平日不端庄吗?要她像一般姑娘家扭扭捏捏的,做不到!
这吕绍庭怎么还不进来!虽说时节是秋天,但这头巾遮着脸好气闷……算了,他们俩又不是没见过面,先拿下来好了。方君瑶伸手就想把大红盖头拿下。
" 不行啊!小姐,老爷交代一切要按着规矩来,这红巾掀不得的。" 方君瑶身边的丫环小旋急忙说着。
方君瑶才不管这一套,小手一拉,就把大红喜帕扯了下来,露出一张经过仔细妆扮的脸。瓜子脸上有一双灵活的灿眸,笑起来两道柳眉似弯月,光滑细腻的粉颊,小巧的薄唇有着好看的唇形,算得上是美人了;而除了姣好的外形,她还有一股活力健康的美。
" 小姐!" 小旋慌了,忙要将大红头巾盖回方君瑶的凤冠上。
方君瑶一起身,小旋矮她一截,根本盖不到。" 小姐!" 她着急的喊了一声。
" 免了免了!小旋,别忙了,吕绍庭那家伙今晚是不会进来了。"喝!居然称自己的夫婿是" 那家伙" !
方君瑶伸手解着头上的凤冠,继续道:" 我打从小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书呆子,整天不是孔子、孟子,就是朱熹、程颐,头脑都给弄呆了。" 她顺利解下凤冠,放在桌上。
" 他不愿成亲是大家都知道的事,前些时候不是还弄个对联招亲吗?简直别扭!不愿成亲就直说,何必弄得大家鸡飞狗跳!我爹明知他这种个性,还要我嫁他,简直是将我往火坑里推!" 她解开美丽嫁衣的盘扣,一双手忙碌不停。
是将吕绍庭往火坑里推吧!小旋心底想着老爷叨念的话,低头忍住笑。
方君瑶不觉,继续说道:" 吕绍庭既然不愿成亲,今晚就不会乖乖就范,他现下一定在书房,或在其他什么地方睡。反正他今晚是不会到这儿了,等下去也是白等,倒不如宽衣就寝。" 她将衣服的扣子全解了。
" 可是……" 小旋看着桌上的交杯酒,又想起老爷的话——切要按着规矩来。
" 小旋,别担心,我这就把酒给喝了,别人也看不出那家伙喝了没。" 她大刺刺的将嫁衣脱甩在椅背上,拿起酒杯。
又是" 那家伙" !
" 可是……" 当贴身丫环小旋还在犹豫时,方君瑶已经将两杯酒全喝下肚。
" 好了好了。小旋,帮我卸了这些个胭脂水粉吧,我要睡了。" 她向贴身小婢招招手,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。
方春瑶就在小旋的服侍下,除去喜气的粉妆,宽衣就寝。两杯酒下肚,她睡得可香甜呢!
吕络庭进房时,看到的就是这景象。新娘已经卸下所有象征喜事的装扮,像个没事人似的安然睡在喜床上……这是什么跟什么啊!
吕绍庭看着沉睡中的方君瑶,生起气来。他因着父亲的面子,捺着性子在外边应付宾客,好不容易撑到进洞房——原本他想既然已经成亲,就应该当着新娘的面将话讲明白。他不愿成亲,但也不会虐待她,只要她不来烦他就好。
另外,他也想领略一下用喜秤掀盖头的乐趣——听那些文人雅土说,那真是最浪漫遐想的一刻——然后就与新娘子喝交杯酒。
但这些都在他进到喜房时落空。没有华服盛装!没有喜秤掀帕!没有交杯互敬!什么都没有!
更可恶的是,他应付完宾客累得像什么似的,新娘子却像是在自己家里般的熟睡?
方、君、瑶!
吕绍庭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的美人儿,恨得牙痒痒的。但他的修养让他不能爆发——生气有损文人气度,更何况他还是信奉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儒生呢!
瞪了床上的方君瑶一会见后,他无可奈何的步出喜房,转身往书房去。mpanel(1);隔天,方君瑶在丫环的服侍下梳了个当时盛行的牡丹头。牡丹头是一种较蓬松的发臀,将所有头发梳至顶部扎紧,将头发编成数股,再单独往上卷,用发簪挽住,发髻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。
小旋帮主子梳成牡丹头,与其说是跟着盛行风走,倒不如说头发弄乱了之后可以很快再扎好——她又不是不晓得自家主子的个性!唉,老爷交代她千万要看紧小姐,别让她再去骑马什么的,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,这可能吗?
插上几支金镶玉莲花头簪,及璀璨亮丽的金凤簪,装扮好的方君瑶" 看" 起来美极了!
可她一走路——" 哎呀!小旋,这裙子能不能改短一些!绊着脚,难走啊!" 方君瑶撩着裙子道。
" 小姐,走慢些就不会了。" 小旋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主子,她可不愿自己将小姐装扮得美美的心血因主子跌跤而毁于一旦。
好不容易,在婢女的扶持下,方君瑶在正厅拜见公婆。
" 爹、娘。" 她说得拗口,不过也算是了。
" 吕老夫人是个和气的人,连忙向前扶起了方君瑶。" 乖媳妇不用拘礼,自此大家都是一家人了。"'吕老爷看着眼前美丽的媳妇,笑得很开心。不过……
" 绍庭那孩子呢!" 吕老爷看到儿子没陪着媳妇一起来拜见,觉得有点儿奇怪。
" 爹,我在这儿!" 吕绍庭从外边走进。
" 怎么没陪着你的媳妇儿呢?" 吕父责怪着儿子。
" 我这不就来了吗?" 吕绍庭老大不情愿的说。
" 好了好了,来了就好。绍庭,快带着君瑶下去歇息。" 吕母打着圆场。
吕绍庭这才正眼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——呃!这是方君瑶吗?小时候的她皮得跟男孩似的,什么顽皮捉弄人的事一定是她带头起哄。他长她四岁,算是兄长,可她小时候也没把他放在眼里,照样捉弄他。随着年纪增长,两人才渐渐没玩在一起。
他印象中的方君瑶是又瘦又黑,野得像男孩的娃儿,所以当他听到父亲竟要他娶方君瑶时,他有一刻还真的是抵死不从哩!
怎么这会儿……这俏生生的美人儿真的是那个野丫头吗?一双如秋水的美眸,噙着笑的樱唇,粉嫩的红颊,在华服美饰的衬托下,她很美,与小时候的印象相去甚远。
吕绍庭这一看,真是看呆了。
" 绍庭,咱们走吧!" 方君瑶丢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,巴不得赶快离开这儿。她要换下这一身别扭的服装。
吕绍庭像是失了魂般,愣在原地。方君瑶大方的牵了他的手就往外走,但裙太长了——" 唉呦!" 她差点跌跤,连忙抓住他的衣襟。
吕绍庭像大梦初醒般,赶紧扶住她。" 你还好吧!"" 不……不要紧的。" 她不想在人前丢脸,说她连走路都不会,便红了脸低着头。可恶!穿裙子怎么这么难走啊!
吕绍庭见美人含羞,煞是美丽,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手,体贴的说:" 你大概累了,我送你回房。" 他完全忘了昨夜累得不像样的他是如何瞪着在床上睡到打呼的她。
吕家两老看着小俩口卿卿我我的样子,笑得合不拢嘴——这下抱孙有望了!
一回到房里,方君瑶立刻甩开吕绍庭的手," 放开我!"喝,差这么多!刚才在正厅可是她先抓着他的手的耶!
吕绍庭挑高眉看着她。听她说话的口气,看来这椿婚事她也是不情愿的。
他等着她说话,但她不话,只急着要将身上的衣服换下。她伸手拉开衣带,将湖水绿的外衣脱下……
吕绍庭见状,双手遮眼," 方君瑶,你做什么!快将衣服穿上!"非礼勿视!非礼勿视!吕绍庭在心中急急的念着。
" 啧!绍庭哥,你还是那副读书人的臭脾气。今日就算你看到我的身子,那也不算什么,毕竟咱们已经成亲了啊。" 方君瑶将她的便装穿上,那是上边短襟,下面是长裤的便装,现在她正在绑短襟的衣带。
" 胡扯!我们又还没有圆房,不算成亲的。" 吕绍庭不敢放下双手,怕看到不该看的景象。
" 绍庭哥,你想过了昨夜,谁还会相信我们是清白的!" 她拉起长裤套上。
" 我又没在喜房过夜。" 他辩解。
" 别人又不知道。" 她摸索着裤头的带子,俐落的将它绑好。
吕绍庭说不过她,只好道:" 暧!你赶紧穿好衣服,这样才好说话。"" 穿好了,你可以放开手了。" 方君瑶故意绕到他面前说着。
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气息,吕绍庭犹豫着要不要放开遮着眼的手。
" 别扭!我都说我已经穿好衣服,你可以把手放下了!" 方君瑶嘟着小嘴,转身坐在靠墙边的太师椅上。
听到方君瑶的声音离自己有一段距离,吕绍庭这才把手放下。眼前的她已卸下刚才的华服,拔下光彩亮丽的头簪,身穿劲装,只是脸上的胭脂水粉还没擦去。
就算穿得很" 奇怪" ,她还是美丽的。
只不过这男不男、女不女的装扮……吕绍庭咳了一下," 你爹都让你这样穿的?"" 怎么,你不满意?反正只要我穿得舒服自在就行了,管别人怎么说。绍庭哥,你要看不顺眼,就请便了。" 方君瑶用无所谓的语气道。
" 你!" 吕绍庭搞不懂为何她从小时候同他讲话就没温柔过。
" 别生气,绍庭哥,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就是这个样子。"这倒是!
她俐落的站起身,看着眼前的夫婿。" 嗯……你没有话要同我讲吗?" 她要他先讲出口,否则爹又要说她不懂事。
" 对,我的确有话要同你说。" 吕绍庭经过她提醒,倒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打算。
" 嗯?" 她对着他笑,一种很和善的笑。
那彩虹般的笑容差点又让他忘了要说些什么。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。
" 我说,咱们两个……成亲也不是自愿的,所以……" 他停了下来,斟酌着最恰当的说法。
" 所以?" 她看着他,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。但这种热切的眼神却让他认为接下来的话很残忍而迟迟不敢说出口。
" 那……" 吕绍庭迟疑着,很想说出口,却又怕伤害她。
面对吕绍庭的吞吞吐吐,方君瑶心里还在犯嘀咕。从小就是这样,自以为是文人雅士,说话咬文嚼字,不痛不快的,真不晓得这样有什枚好!
" 我想绍庭哥的意思是咱们只做挂名夫妻,表面上做做样子,私底下两人的生活互不干涉,这样你对你爹、我对我爹也算有个交代,至于以后,就再慢慢琢磨,看要怎么办才妥当。" 方君瑶不慌不忙的说出两人心中已存在的共识。
" 你……你怎么……"" 你是想问我,怎么知道你心理想什么是吧!告诉你,你从小就是这副死脑筋,说话拗口,不干不脆的,偏又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,让人一读就懂。你不想成亲,全绍兴府都知道,就算不知道,也让你爹宣扬得人人尽知了。今日要是我硬巴着你,而你又不理我,我不就像个傻瓜吗?我才没那么笨,早知道你会提出挂名夫妻的要求。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想成亲,与其被我爹念到耳朵长茧,倒不如与你做挂名夫妻来得省事,所以就这样了。" 方君瑶连环珠似的讲完,双手抱胸,微倾着头看他,一副鬼灵精样。
吕绍庭看着地,不知道要说些什么——话都被她说完了啊!
" 那……那就这样吧!" 他好不容易逮住一句话,说完便匆匆逃出房去。
看着匆匆离去的吕绍庭,方君瑶不禁嘟起可爱的小嘴,娇嗔道:" 什么嘛!好像我很可怕似的……"接下来的日子,两人倒相安无事。吕绍庭与他那些文人朋友往来,切磋学问,常常窝在书房里,方君瑶则是镇日往外跑,骑着她的爱驹" 雷电" 驰骋撒野去,彼此互不相涉,很少打到照面,也就没什么摩擦。
几个月后,冬天来临。
今年绍兴雪下得早,特别的冷。今日吕绍庭在书房接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柳汝雅死了!
怎么会?
吕绍庭心里震惊不已。前些日子不是还请她帮忙想想" 独立板桥,人影、月影不随流水去" 这上联应该怎么对吗?
结果柳汝雅对出" 孤眠茅舍,诗魂、梦魂进逐故乡来".对得好极了,他还拿给一些书院的朋友看过,奇文共欣赏呢!怎么这会儿就香消玉殒了呢?
可惜了!
这事……会不会跟寒向阳有关?听柳汝雅的贴身丫环巧儿说将军似乎对她不太好,至于是怎样个不好法,巧儿只是脸红的摇摇头,什么也不说。他要成亲前,还托巧儿带封信给柳汝雅告知他要成亲的消息,免得她老是因为退了他的聘而耿耿于怀。不知她收到没!
现在也无关紧要了,因为人都已经不在了……唉!
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,这般才情甚高的女子都躲不过老天的嫉妒。惜哉!惜哉!
正当吕绍庭在书房为柳汝雅突如其来的噩耗伤感的时候,方君瑶神采奕奕的推门进来,见他面容凄惨哀伤,好奇的问道:" 绍庭哥,怎么了?怎么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?"" 没什么,只是感叹一个好女子就这么离开人世了。" 吕绍庭深吸了口气,收起情绪,清清嗓子。" 你来有什么事吗?"" 没事就不能同你讲讲话吗?" 她有点儿耍赖地道。
" 我看你是因为冬天来了,到处冰天雪地,没法子骑马兜风,才转到我这儿来吧?"真是知她者莫若绍庭哥啊!
方君瑶眼露佩服,笑吟吟的看着他,吕绍庭瞬间微红了脸——他脸本来就白净,稍微一激动就红了脸,有时方君瑶还会取笑他脸皮比姑娘家还簿,至少她就不会动不动就脸红。
每次吕绍庭见她那双美眸噙着笑看着他,他就会不自觉的脸红,几个月下来,方君瑶也习惯了,认为他只是激动而已。
" 绍庭哥,说说你那个红颜薄命的朋友吧?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。" 方君瑶一脸正经的说道。
吕绍庭看了她一眼,她分明是因为外边冰天雪地,百般无聊才转到他这儿的,不见得会对他的事感兴趣。不过能找个人说说话也好。于是他倒了一杯碧螺春给方君瑶——碧螺春是江苏吴县的名茶,拥有色翠、香郁、味醇、形美等优点。但这些她都不懂,她只知道他书房里的茶很好喝,咕噜咕噜的喝了一杯,空杯往他面前一摆,还要!
" 事情要从一年多前讲起……" 吕绍庭又倒了一杯给她。他眯起了眼,开始沉浸在回忆里。
随着吕绍庭的诉说,书房里不时穿插方君瑶的惊叹声。
" 真的!" 、" 她好有才华哦!" 、" 这是她对的下联!好样的!" 方君瑶是个唱作俱佳的听众,吕绍庭在这些夸张的呼声下讲得更起劲,不自觉中悲伤的情绪已远离,两人就这样在书房聊了一下午。
到了晚膳时分,方君瑶的肚子老实不客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。
" 绍庭哥,我要用晚膳了啦!肚子饿!"" 好好!咱们这就去用膳。" 吕绍庭像哄小孩似的跟方君瑶讲话。
" 绍庭哥,今天我跟爹娘禀过了,晚膳我们在房里用。" 两人朝着留园走去,那是他俩的新婚院落,自己的天地,吕家二老也交代仆人没事不要打扰小俩口,目的是希望能早日抱孙。
" 哦?是有什么事吗?" 如果没有特殊的事,吕家通常都是一家子一起用膳。
" 唔……嗯……因为……" 倒变成方君瑶扭扭捏捏的了。
这可真难得!
吕绍庭露出兴味的眼神看着她,如冠玉的脸漾起一抹浅笑," 说吧!你一定有事,否则不会缠着我一下午。"" 是……是这样的,小旋今晚帮我煮了一些东西,我……我不想独自享用,所以……所以……" 她看了他一眼。
" 所以你就找我!" 吕绍庭帮她接下去,人倒停了下来。
她红了红脸,拉住他的手," 唉啊,就是这样啦!反正人都到了,就到里面一块儿吃吧!" 柔软的小手牵住他修长骨感的大手,有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的脸也红了。
方君瑶拉着他的手推开房门,一桌的美馔已经摆好,真是色香味俱全。
" 绍庭哥,坐。" 她将他按在桌前圆椅上。
吕绍庭瞥见桌上除了一般的家常莱外,还有一碗八宝粥——呃,或者说是红豆粥,因为碗中的红豆比其他的馅料还多。还有就是……有酒!奇怪了,他在家向来不饮酒,平日也不见她喝,那这酒是——方君瑶俐落的倒了两杯酒,一杯端到吕绍庭面前。" 绍庭哥,我敬你!" 说完,她的酒杯立刻见底。
他看着她干脆的喝完手上的酒。" 你今天是怎么了?喝酒喝得又快又急。" 有事!一定有事!
她神秘的笑了一下,眼睛又弯成彩虹状。"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啊!绍庭哥,快喝了你手上那一杯,咱们今晚就来个不醉不归!" 方君瑶这话说得豪爽,像男孩子似的。
吕绍庭倒习惯了。从小看她,这性子就没变过。
" 你先说是什么事,我才喝。" 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。
" 因为今天啊,是我……是我呱呱坠地的日子!" 她高兴的跳到吕绍庭前面," 绍庭哥,我二十岁了耶!" 她开心的像个小孩。
原来如此!
吕绍庭微微一笑,举起手中的酒杯," 那就祝你福如东海、寿比南山了!" 他将杯中的酒喝下。
咳!这……这是烈酒啊!
她没搞错吧!一个姑娘家喝这种酒!算了,她从小就是男女不分,不要太追究了。
" 绍庭哥,拜托,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,什么福如东海、寿比南山的。每年这天我家的厨子都会为我备碗八宝粥,我爹无论多忙,今天也一定会抽空陪我,我与我爹就一边吃红豆特多的八宝粥一边聊天。爹爹每年都会听我许一个愿望,然后啊……我的愿望隔天就实现了!雷电那匹马就是这样来的。一年当中,我最喜欢今天了!"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,却掩不住眼中些微的失望。
是了!今年她已出嫁,自然就不能与她爹相聚了。听小旋说,她皮归皮,心底倒挺敬重她爹的,想来今天她无法与爹亲一起聊天吃粥,心里一定有些落寞。难怪她白天会到书房寻他,原来是想要人陪啊!也罢,今日听到柳汝雅的噩耗心里怪不舒服的,陪陪她也好。
吕绍庭拿起酒壶,将她的杯子倒满。" 方君瑶,我虽然不是你爹,但我倒可以听一听你今年的愿望。" 他看到她的眼珠子在转动——小时候这动作通常会令他头皮发麻,因为这代表她在打一些捉弄人的坏主意。
" 喂!可先说好,我不保证你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啊!" 他赶紧画清界线。她爹宠她,他可不宠她——他不宠她吗?
去去去!这个紧张的节骨眼,这个问题先不要来烦他!
他紧张的看着她,生怕她会提出东海龙王角、瑶池莲花座之类古灵精怪的东西。
方君瑶看他这副紧张样,故意道:" 我——还没想到!" 吕绍庭呼出了梗在心头的一口气。还好这丫头没给他出什么难题。
看着吕绍庭松了一口气的样子,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," 绍庭哥,你八成是小时候被我整惨了,才会有那般可笑的表情。来顺顺气,免得你怎么了,我爹可是会说我不懂事的。" 她小手搭在他胸前帮他顺气,那柔软的触感、亲密的举动,又让他微红了脸。
" 不要激动嘛,绍庭哥。我二十岁了,不再是以前的野丫头,不会出什么怪招的。" 她以为他又激动了起来。
吕绍庭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。
" 怎么,你不相信我?" 她扬起柳眉。
" 我不是不相信你,而是这话由你口中讲出,感觉很奇怪。你该不会是要说:我不会出什么怪招,我会出很奇怪很奇怪的怪招吧!"" 绍庭哥!" 她嘟起可爱的小嘴。
" 好了,不闹你了。你今天是寿星,快吃了那碗红豆特多的八宝粥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"" 我爹都会喂我第一口。" 她仍是嘟着艳红的小嘴。
嗄?难不成她是要他……
方君瑶一双灿眸紧盯着他。她就是这个意思!
唉!误上贼船。说什么二十岁,她根本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嘛!算了,就当是哄小孩吧,寿星最大。
吕绍庭舀起一匙八宝粥。" 我要红豆多一些。" 她像小孩一样喊道。
吕绍庭特意多舀些红豆," 来张大嘴巴,啊——" 他真的像是在哄小孩。
方君瑶张开檀口,露出粉红的丁香舌,吕绍庭一见,又是脸红,赶紧将粥品喂进她的嘴巴,塞得她一张小嘴满满的。
" 嗯——" 她心满意足的吃着,表情好幸福。
" 好啦,接下来你自己吃吧!" 他赶紧将整碗粥推到她面前。
" 嗯。" 她乖乖的点头。
她还满可爱的,只不过跟文静贤淑的姑娘家比起来好动一些,衣服穿得怪些,说话直一些,动作粗鲁一些,琴棋书画不懂一些,其他的也还好嘛!
天!说完这些还有其他的吗?
方君瑶很快的吃了一些八宝粥,然后她就拿起酒壶往自己的酒杯倒酒。
" 喂!方君瑶,姑娘家不应该碰烈酒的。" 他怕她喝醉。
" 没关系的。我爹说得等到我二十岁才可以喝酒,今天我二十了,自然就可以啦。" 她边说边把酒杯倒满,也把吕绍庭的酒杯注满酒液。
" 你要是喝醉了怎么办?" 他瞪着她。
" 放心,我不会醉的。洞房花烛夜时交杯酒就是我喝掉的,我也没醉啊!"想起那一晚,吕绍庭就没好气,顺手将杯中的酒给喝了。他的酒量不错,平日在外头,一些朋友在一起总会朗诵诗词、饮酒作乐。
" 啊!绍庭哥,你先喝了,偷跑!" 方君瑶忙不迭也将自己杯里的酒干了。
就这样,在冬天下雪的夜晚,两人在留园主房里饮酒作乐,颇有" 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" 的情怀。
反正在自家房里也闹不出什么事,吕绍庭就由她了。他夹起清炖狮子头吃着,方君瑶还是猛喝着酒。
渐渐地,酒精逐渐了影响她的意识。方君瑶从没有喝过这么多酒,在几杯黄汤下肚后,已略有醉意。她美目流转,双腮泛红,面若桃花。
吕绍庭看她的样子,就知道她醉了。这可如何是好!她会不会吐得他一身啊!但在担忧之余,他更怕自己会被她吸引过去。
他嘴上虽是不说,心里可是很清楚方君瑶已非小时候那个瘦巴干瘪的野丫头,她现在是亭亭玉立的姑娘,美丽的容颜、柔软细腻的肌肤足以使男人发狂!这点光是从平日她滑腻的小手碰到他,他胯下立即有反应就可看出。
没想到下一刻,惨剧立即发生——方君瑶抱着吕绍庭猛亲,说他是普天之下最英俊的男人,她还称赞他的眼睛,好像会把人吸进去似的,还说她小时候见着他就想欺负他,因为——" 你看起来就一副欠欺负样!"
第三章
" 方君瑶!你胡说些什么!你醉了,我扶你上床歇息,我要回书房了。" 吕绍庭急急想脱身。君子非礼勿动!现在他们孤男寡女的抱在一起,成体统?
他忘了他与她已经拜堂成亲,是夫妻了。
" 不要!" 她紧搂着他,坐在他腿上,醉眼惺忪,吐气如兰,整个人就腻他身上,磨蹭着他修长的身体。
虽说吕绍庭文质彬彬、举止合宜,但面对女子的主动,他还是会有反应的,可是他不要啊,这于礼不合!
怎么会于礼不合呢?他俩是夫妻啊!或许在吕绍庭心里,从来没承认过娶妻的事实。
" 方君瑶,我抱你到床上,你好好休息。" 他抱她到床边,但她却极不合作,整个人不安分的扭来扭去,让他充分碰触到她柔润香馨的胴体,白净的脸皮红潮不断。
好不容易将她安置在床上,他正待离去,她却——方君瑶嘴里嚷着热,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了下来;吕绍庭的双脚像是被人钉住了似的,一步也走不开。
他看着美人解衣,体内欲火迅速被撩起。
不行!非礼勿视!非礼勿视!他脚移不动,手总可以动吧?他艰难的举起双手遮住眼睛。" 喂!你赶快穿起衣服,不准赤身裸体,听到没?"她醉了,怎听得到呢?
算了,将被子盖在她身上,这样就不会看到不应该看的地方了。吕绍庭打定主意,立刻动手掀被盖人。
" 嗯——不要!好热啊——我还要脱——" 方君瑶不但推开了吕绍庭帮她盖上的被褥,还快速地将自己的抹胸也脱了下来,雪嫩的上半身裸露出来,浑圆的乳房因酒意发作而剧烈的起伏着,双颊两朵红云,衬托着迷蒙的双眼,全身上下只剩轻薄的亵裤。
吕绍庭倒抽一口气,他全身血液逆流,欲火高涨他甚至觉得自己流鼻血了!
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理智几乎崩溃,更糟的是她还腻贴在他的身上,又摸又拉的。
" 来麻!陪我再喝一杯嘛!绍庭哥——" 最后那一句可真是又甜又嗲——不行!再这样下去会" 出事" 的!
吕绍庭勉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用沙哑压抑的声音道:" 方君瑶,你醉了,上床,乖乖休息。" 他像在与小孩说话般。
" 绍庭哥……你不热吗?来……我帮你把衣衫卸下……" 方君瑶说着说着,动手脱起他的衣衫。
吕绍庭从没有见过女子如此主动大胆的行径,一下子愣在那儿,等回过,上半身已经赤裸,露出结实的胸膛。
" 住手!不许这样!" 他的理智已经快崩溃了!他抓住她的手,试图将她安置在床上,可是却被方君瑶反手一扣,整个人跌进大床。
该死!她整天跟那些江湖朋友练什么功啊!别看她手小小的,她的手劲可是又大又猛了。
吕绍庭白净的脸上尽是激动与红潮。老天爷!他今天要是能全身而退,一定将府里的酒全藏起来,再请最好的戏班子酬神三天……
可惜老天爷不想听戏,忽略了他的求救。
突然,方君瑶一脸正经的看着他,按住他的肩头说道:" 绍庭哥,我想到我今年的愿望了。"都什么时候了,她还想着她的愿望!
" 你……你说看。" 该不会是要他侍寝吧!
" 以后……" 她的小手摸着他好看的俊脸," 以后不准再叫我方君瑶,或是喂啊、你的。要叫我小美人儿或是小瑶儿。嗯……君瑶也可以啦……就是不准连名带姓的喊我。" 她像女皇般宣布。
小美人儿?小瑶儿?
" 答不答应?" 她使劲的摇着他的肩头。
寿星最大!酒醉的寿星更大?
" 好好好,我答应。你不要压着我,让我起来。" 只要离开床,危机就解决了一大半。
" 那你叫我啊。" 她眼底带着媚笑。
" 嗯……小……小美人儿。" 他快闪到舌头了。
方君瑶满意的笑了,她醉眼迷蒙的俯下身——不!
吕绍庭狠抽了一口气。她……居然在舔他的胸膛!
" 嗯……麦芽糖……好好吃哦……" 方君瑶把他的胸膛看成麦芽糖,很高兴地用粉红色的小舌舔着。
还说她二十岁!有二十岁的人会吃麦芽糖的吗?吕绍庭对自己在清白即将不保之际还想起这种蠢问题,可真是咬牙切齿。
非礼勿动!非礼勿动!" 要他保持冷静,等她玩累了,自然就会睡着了!
于是吕绍庭咬着牙不动,白净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,强迫自己忽视身下那又热又烫的需求。
但有个人一直动个不停。" 啊……还有梅子……" 她把他胸前的乳头看成梅子,用牙齿轻轻啮咬着,吕绍庭像是被电流穿过般,全身颤抖了一下。
" 非礼勿动" 随风而逝,碎成片片!
" 这是你逼我的!" 备受挑逗的吕绍庭将酒醉的方君瑶压在身下。
他快速除去剩余的衣物,俯下身撷取她鲜红的唇瓣,深深的探入,方君瑶也像舔着麦芽糖似的回应他,两舌交缠,难分难舍。
啊……好滑、好甜的麦芽糖喔……
他俊俏的脸不知是因为欲望还是激动红成一片,大掌抚着双颊酡红的美丽容颜,修长的手指轻轻画过刚被疼爱过的鲜红樱唇,柔软的身躯、馨香的发际、醉人的灿眸,他看着她,忽然轻笑了一声。" 君瑶,你说对了……" 他将俊脸埋在她雪白的双乳间," 你真是个小美人儿——"他吻着她一双饱满的玉乳——感觉真是好极了!他伸出舌头沿着浑圆的胸线舔着她。
" 唔嗯……" 好痒!方君瑶动了一下身体,想摆开胸部不明的搔痒。
" 别躲!小瑶儿,这是你挑起的,你就得负责到底。" 他将她身上仅剩的亵裤撕了,大掌在她挺翘的臀部摩挲着。
负责!负什么责啊?不过是舔了他一口麦芽糖,就叫她负责?小气!
" 小瑶儿,你的身子真美!" 吕绍庭大掌抚摸着身下柔美娇躯的每一处。
她的身子当然美啦!否则怎么会叫小美人儿呢?嗯……看在他赞美她的份上,她就不再骂他小气了。
" 尤其是这里……" 他将她的双脚曲起,雪白的足踝抵在她大腿的地方,女性的私密处一览无遗,他身下的欲望早已昂扬坚挺,迫不及待。
不!他……他怎么可以……放开她的脚……色鬼……无耻!
方君瑶扭动着浑身发烫的身子,想摆脱这种双腿大张的不雅姿势,却将身往吕绍庭的方向迎去,让他的手指碰触到她小小的入口。
" 你真是热情啊!小宝贝儿……" 他将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狭窄紧窒的秘处,手指立刻感觉到一阵吸力,紧紧的、密密的吸住了他。经由手指的触感,他炽热的男性前端渗出了水珠。
小宝贝儿!她没叫他这样说啊!不过听起来满舒服的……绍庭哥果然不坏嘴儿也挺甜的……
方君瑶在恍恍惚惚中微笑起来。
" 小瑶儿,你果然喜欢这样……好!你已经准备好了……" 吕绍庭抽出沾透明滑液的长指,将再难忍耐的昂扬分身对准鲜嫩的小穴缝,猛力挺进——" 啊——" 痛!
身体被强力撑开的痛楚冲击着方君瑶,她皱紧了小脸,吃力的睁开眼睛,从微露的眼缝中看到一向斯文有礼、俊拔优雅的吕绍庭居然像一头野兽般侵犯她。
他满脸通红、喘气连连、额头全是汗珠,而那一双平日温和的双眼现在居然像是野兽,如此狂妄、如此凶猛,仿佛已看上的猎物绝不允许她逃脱!
不!她怕!这不是她认识的绍庭哥,绍庭哥绝不会这样!
放开她!他不是绍庭哥!
" 绍庭哥……救我……" 她皱着小脸,檀口无意识的吐出求救话语。
他本想让她适应自己的侵入再抽动,但她在身下呢喃的声音像是要求快些解脱似的。
" 你真不是普通的姑娘啊!小美人儿。" 吕绍庭咬着牙低笑一声,随即不客气的律动起来。
要快些儿是吧!小瑶儿,我就如你所愿!
他抬起她一条修长均匀的腿勾在自己肩上,将身下的男性抽离一点儿,再完全贯入,凶猛的、狂妄的贪求她的柔美。他蛮横的撑开紧窒的女性秘处,肉体的结合使他得到通体的满足。
痛啊!不要!绍庭哥,你用什么在戳我……不要!不要再戳我了……
" 啊——" 方君瑶在恍惚之间嘤咛出声。
那声音却像是催情剂刺激着吕绍庭,身下的男性更加硕大、硬挺。他加大抽插律动的幅度,尽情的在雪白的胴体内狂奔驰骋。方君瑶窄小的花径肉壁紧紧的吸吮住他男性的前端,随着进出的激烈,花穴的窄缝里流出透明津液,滋润了他的炽铁,沾得湿透的男性分身更加顺畅的撞击着花心深处,一次又一次的彻底贯穿?
吕绍庭气息粗重的侵犯着身下柔美的身躯,此刻的他不再斯文、不再优雅,他像只狂兽尽情的侵入、用自己坚硬的钢铁凌迟着毫无抵抗力的美人儿!
痛!绍庭哥…快停止……不要了……
" 绍庭哥…快……" 她没力气说出" 停止" 二字。
吕绍庭额头满是汗,咬牙切齿的说:" 小瑶儿,你真是来勾我的魂儿的……"男性瞬间加快抽插的速度,点点白光轰的一声在方君瑶的脑中炸开,她起伏不定的玉乳、紊乱的呼吸,呼应着他的生猛贪求。倏地吕绍庭仰头呻吟,身下狂热澎湃的男性痛快的释放了累积多年的欲望——
第四章
从那一晚后,吕绍庭再看到方君瑶总是会脸红,倒是方君瑶挺大方的。虽说她对那一晚印象不多,不明白为什么他喂她吃八宝粥会吃到她身上去,不过这种事一旦做了,就复水难收。她不是死脑筋的女子,失了身只会呼天抢地,她开始想以后要怎么办。
绍庭人不错,虽然别扭了点,但至少不会向她要求东、要求西,如衣服一定要怎样穿,讲话一定得怎样。他外表斯文白净,玉树临风,吕家也算是富贵人家,生活上不会亏待她,怎么样算,她都划算……呵!她爹还真是帮她找了一门好亲事。
只是她没想到真的会和绍庭哥发生亲密关系,这样她日后就不能潇洒的离去了——她还想去做侠女呢!
既然做不成侠女,那就好好做吕家媳妇好了。人生有几十年,可不能这几十年都与绍庭哥大眼瞪小眼吧!
她打定主意后,就喜孜孜的跑去找吕老爷商量,说她要学着做生意,做一个尽责的媳妇。吕老爷听了乐不可支,他本还在烦恼儿子对经商没兴趣,将来吕家这南傍国没人接,现下听了媳妇自愿帮忙,当然忙道好。
吕老爷告诉方君瑶,现在天候正冷,等春天温暖些,再带她出去见见世面。他对这个活泼的媳妇很有好感,在正厅笑眯了眼。
方君瑶从正厅出来后,经过书房,见吕绍庭又在那儿看书——说是看书嘛,却又像在发呆,两眼呆滞的盯着桌上的书,动也不动,活像老僧人定。
那一晚的旖旎交缠在他脑中挥之不去。他从没想过她居然是如此诱人……那一晚他不断的需索她的身子,完全忘了理学大力倡导" 存天理,去人欲" 的主张。他多可耻啊!居然在女体的魅惑中失去了应有的自制力。万恶淫为首啊!罪过、罪过!
他知道沉迷在女色中是不对的,偏他又天天想起她,想起两人交缠的那一晚,多么激情、多么快乐……
他双眼呆滞,他内心痛苦,他为什么不能将眼前的(朱子语录》好好看进去呢?天!谁来告诉他,他是中了什么邪?
" 看书?"一个爽朗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。
" 啊!没……不对……是……我是在看书。" 吕绍庭狼狈的调了调呼吸,有点儿无措的看着来人。
" 那我不吵你了。" 方君瑶说完就要退出书房。
" 等等……" 他眼露焦急的想留住她,忘了之前还为自己不断想起她而自责。
她停住,转身看着他。
" 那个……你……" 吕绍庭吞吞吐吐的。快想啊!想个借口把她留在书房里——" 你……你的身子还好吗?"方君瑶闻言,俏脸一红,低下头。" 嗯,不碍事。" 瞬间,书房里的气氛嗳昧极了。
吕绍庭心下懊恼,他不是要讲这个啊,看他把气氛弄得多僵!
" 没事的话,我不吵你了。" 她赶忙转身要离开,跟以前落落大方的态度完全不同。
" 等等……" 他又急着找借口。" 对……对了,喝口茶吧!" 他镇定的漾起一抹浅笑。总算让他找到好借口了。
" 你不是喜欢喝碧螺春吗?坐下来,我泡壶茶给你喝,对身子有好处的,小瑶儿。"小瑶儿?
他的浅笑立刻僵住!
方君瑶满脸涨红,逃出书房!
笨蛋!
接下来的日子,小俩口都躲着彼此。吕绍庭的别扭就不必提了,方君瑶也因为他的一句" 小瑶儿" 让她想起了今年的愿望。她原以为那是自己作梦,没想到……居然是真的!
丢死人了!天晓得那天她还讲出了什么教人脸红的话!所以她见到他就躲。
转眼春天到了,今日吕绍庭的一票朋友来到吕府喝春酒。
" 吕兄,近日你读朱子的(生徒问答》有何心得?"吕绍庭干笑了两声," 还是请贾兄先说吧。" 其实他整个冬天都没读进半点儿书,因为他心头一直搁着方君瑶的事。也是他生性别扭,明明已经是夫妻,正大光明的进房去也就是了,但他怕方君瑶说他是伪君子。
因成亲之初是他先提出挂名夫妻,两人就分房睡,她睡主屋,他睡书房。后来两人有夫妻之实了,他还是不进主屋睡,怕方君瑶会说他是趁人之危的小人,趁酒醉侵犯她,再来个登堂人室。也因为刻意躲避,他整个冬天没与方君瑶见过几面。
其实方君瑶根本没做如是想。
反正这吕绍庭自幼就是这副钻牛角尖样,她也就不同他说破,任他躲着她。
" 我这宋代大儒朱熹大力鼓吹革尽人欲、复尽天理,对传统的道学可真是贡献良多。他毕生穷研圣贤经训,言行足以为后世典范。" 贾生说道。
" 是啊,现今社会风气奢靡,男盗女娼,笑贫不笑娼的现象严重,该是咱们读书人重振文风的时候,倡导朱熹、程颐的道学观念,教导女子饿死事小、失节事大的道理,才能革除淫靡之风,重振我大明声威。"" 沈兄所言甚是!" 大家群起附和。
" 对了,吕兄,你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,外头传言你那媳妇活泼得紧,你可得好好开导开导。" 贾生道。
见话题绕到方君瑶身上,吕绍庭闻言一惊," 贾兄是指……"那姓贾的假意的咳了一声," 女人家成亲之后,当然得待在家里相夫教子,可吕兄的媳妇儿常往外跑,不免惹人非议啊!"" 但君瑶并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,让她到外边走走不也挺好!" 吕绍庭很在意别人给方君瑶的评价。
" 吕兄,你还年轻。你不知道,女人家在外边行走久了,心就野了,到时会做出什么事……这就不是你所能预料的了。"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劝吕绍庭要管好自己活泼外向的妻子,面对好友的规劝,吕绍庭虽觉得方君瑶不是那样的人,但他不愿让别人笑他连个妻子都管不住,只得含糊的点点头。
" 吕兄,咱们这些兄弟都是为了你好。如果小嫂子在外头那个……那就有辱咱们大力推动的' 存天理,去人欲' 主张,是会被世人取笑的。"" 是谁敢在我家相公面前乱嚼舌根!" 方君瑶早在书房外听了一阵子。原来她想表现出贤淑的一面,要送些茶点进书房给他那些朋友享用,没想到却听到他们在讲一些八股话,最后还扯上她,她实在气不过,用脚踢开门质问。
" 啊!原来是小嫂子……" 众人尴尬的看着吕绍庭。
" 你进来做什么?" 吕绍庭硬着声问道。他总得在朋友面前维持自己身为人夫的尊严。
" 送茶点进来给乱嚼舌根的读书人啊。" 她狠狠瞪向里面的人。这些人刚才将她讲得像是出墙红杏。
" 男人在谈事情,你一个女人家不要进来干扰。东西放下,你可以出去了。"吕绍庭像一家之主似的发号施令。
" 今日相公的朋友难得来家里作客,我也想听听他们对于这败坏的世风有何高见。难不成将所有的女人都绑在家里,世道就会变得敦厚醇净吗?"方君瑶老实不客气的坐下,看着一屋子的男人,现场没一个人回话。
" 刚才是哪位公子' 好心' 的提醒我家相公要看好我,不要让我随便往外跑啊?"" 小……小嫂子,在下也是一片好心,怕外人误会小嫂子啊!" 贾生说道。
方君瑶将视线调向尖下巴、细眼睛的男人," 那你倒说说看,外人会怎样误会我?" 她慵懒的用手拢了拢后边的发髻。
" 这……外人可能会说小嫂子在外……在外……行为欠妥当。"" 行为欠妥当?我看你是想说我行为不检点吧!" 她倏地起身,看着尖下巴男人,拔尖了声音," 你们男人在外行走就是正经事,我们女人在外行走就是不检点!这是哪门子的规矩!"" 不可对贾兄无礼!" 吕绍庭连忙出声。这方君瑶火气这么大,依她从前的性子,定会拿把椅子砸那姓贾的。
" 相公,你不要紧张。我不是说了吗?我进来是为了听听在场的公子们的高见,也好让我这孤陋寡闻的女子增点儿见闻。我方君瑶心直口快,说话冲了点儿,还望饱读诗书的各位不要介意啊!" 她很假装的端起浅笑。
" 不会,不会!" 在场的一干人干笑了几声。
" 我刚才听到有公子提到宋代大儒朱子——敢问这朱熹是行得直、坐得正的人吗?" 她故意无知的问道。
" 当然。朱子的德行是毋庸置疑的。北宋的程颐提出' 去人欲,存天理" 之说,到了南宋朱熹又更进一步,他做了很多编注经籍等功夫,所谓' 道统' 的面目,在他的手中更加完备。" 尖下巴的男人抬高头说着,仿佛他是朱熹嫡传弟子。
" 程颐!就是那个说咱们女子' 饿死事小、失节事大' 的理学家?" 方君瑶假装恍然大悟。
" 小嫂子也知道程颐!可见绍庭兄平日教导有方啊!"吕绍庭不自在的笑了一下,他只希望方君瑶赶快出去,免得掀起更大的风波。
哼!说得好似女人都是无知愚蠢似的。" 我还记得宋代理学的精神是' 主敬'是吧?' 主敬' 就是专一,专一就是指不论在事情或是感情上都是如此。对不对啊!相公。" 方君瑶假意的朝吕绍庭一笑。
" 啊……对……应该是这样。" 吕绍庭勉强回答。
" 哈哈哈!小嫂子理解得真快。不错,程颐曾说' 敬,只是主一也' ,小嫂子真是有慧根啊。" 尖下巴的男人笑开了。
" 那为什么男人喜欢在外面搞三捻四,还弄个风流之名,在家里则三妻四妾,这叫专一吗?" 她板起脸,准备给一屋子男人好看。
" 小嫂子此言差矣。咱们书院的朋友,没一个是三妻四妾的。你看绍庭兄不也就只有你一位妻子吗!咱们一伙儿人也不在外面乱来的。"" 对啊,对啊。" 众人附和。
" 是吗……" 她用眼溜了屋内男子一圈,说道:" 你们那祖师爷朱熹却未必如此。"" 怎么说?" 有人讶道。
" 怎么,各位不知道吗?南宋的监察御史沈继祖曾揭露朱熹言行不一哪!譬如朱熹曾引诱两个尼姑做妾,出去做官时都带着她们,他的大儿媳妇在丈夫死后却怀了孕……啧啧啧,这是丑闻啊!" 她故意夸张的摇头。" 当时宋宁宗降旨要贬朱熹的官,朱熹吓得赶紧上表认罪,不仅承认纳尼作妾等事,还说自己是' 草茅贱士,章句腐儒'.各位瞧瞧,这朱熹多没骨气、多虚伪,为了保命要官,什么浑话都说得出来。"一屋子男人瞠目以对。
" 不要说了,你快出去吧!" 吕绍庭见气氛僵住,要赶她出去。
" 我又没说错!不信你们去查啊,在后人为他收的集子里都有。" 方君瑶看着书房内一张张铁青的脸。
" 什么主敬!什么道学!只会卖笑求官,压迫女性,算什么好汉!要我们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——好啊,先饿朱熹三天三夜,看他还会不会说这种浑话!为个官位,都可以厚颜无耻上书贬低所学,为了女色,都可以不顾佛门清规……呸!我就看不出宋代那些个理学家有什么好的,你们居然还敢教唆我家相公学那一套!你们书是念到哪儿去了,要学也不会选一个好样的,选那朱熹!我呸!"她杏眼圆睁瞪着屋内每一张脸孔。整屋子的男人虽觉得她说话粗鲁,但也没人敢反驳她,因她讲的的确是真。
见书房内气氛极僵,吕绍庭急喊她的名," 君瑶!不要说了。" 在一脸尴尬的朋友面前,他使劲拽着她胳臂就往外走。
方君瑶想挣扎,但吕绍庭毕竟是男人,力气比她大多了。他一路死拖着她,一直到主房内。
" 放手啦!" 他干麻急着拉她离开?让她好好挫一挫那些迂腐读书人的锐气不是很好吗?哼,居然还敢唆使吕绍庭对付她!
" 方君瑶?" 他大吼。
" 怎样?" 来啊!让她见识一下别扭的读书人生气是怎样的模样!
" 你!" 他气得脸色铁青,双拳紧握。
" 嗯?" 她扬起柳眉,等着呢。
"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朋友说话,难道你看不出人家都是饱读诗书的吗?谁会像你这般粗鲁!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!人家来家里做客,反被你抢白一顿,亏你还是吕家的媳妇儿!" 吕绍庭虽得这样脸红脖子粗的吼人。
" 要不是我眼前站的是你,我还真以为是我爹来了呢!姑娘家的样子!那是什么样子!像柳汝雅那样逆来顺受!最后赔上自己的性命,值得吗?告诉你,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读书人一副八股样,只会借一些道德名目来摧残女人,维护你们男人的私欲!女人一生守着一个男人是天经地义,叫你们男人一生只有一个妻子,个个呼天抢地。要我逆来顺受、闷不吭声!哼,我第一个就不服!" 她也火了,翘起小嘴,倔强的将脸偏向一边。
" 方君瑶,你说话要凭良心,我可没有三妻四妾!" 吕绍庭又吼。
" 现在没有,不代表你以后不会有。现在你可以为了你的朋友吼我,以后当然也可以听朋友的话纳妾!"" 我不会!我那些朋友也不会!" 这话挺像表白的。
" 你敢说刚才那一屋子的男人,都没有侍妾?" 她瞪他。
" 这……" 吕绍庭迟疑了。刚才讲话的贾生就有,但他是为了正室没有子嗣而纳妾,这不算吧。
" 我看那个姓贾的就有。" 她横了他一眼。
" 你怎么知道?" 吕绍庭大骇。难不成她有通天眼!
" 看那姓贾的面黄肌瘦,脸色不甚好,那是纵欲过度的现象。"" 但他是为了正室无所出,才会纳妾啊。" 吕绍庭帮着朋友澄清。
" 那他只纳了一个妾吗?" 方君瑶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。
不,贾生纳了好几个。因为第一个妾也没有怀孕的迹象,所以他就又纳了几个小妾。
" 不……" 吕绍庭看到方君瑶胜利的眼神,又急急的道:" 但那是因为他是独子,负有延续血脉的使命啊!总不能叫他家绝后吧!"" 那要是女人的丈夫没给她子嗣,她能不能另外纳个男妾?"" 胡扯!哪有女人纳男妾的?" 他喝斥道。
方君瑶不以为然的撇撇嘴," 唐朝的则天女皇帝就是啊,面首数人呢!"" 那……那是……" 吕绍庭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。
方君瑶继续说:" 你也是独子,以后要是我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,你是不是也会纳妾?"" 我……" 他迟疑了一下。
他的迟疑让方君瑶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着他,意思像是在说:看吧!满口仁义道德,遇到现实问题,统统滚一边去。男人找尽借口纳妾满足私欲,却用教条绑住女人,好像男人是人,女人就不是人一般。
什么" 主敬" 、" 专一" ?呸!
自从上回的聚会被方君瑶闹得很难看,吕绍庭就都到外边与朋友们聊天饮酒,席间偶尔有人开玩笑的说他惧内,连个妻子都管不住,吕绍庭听了颇不是滋味,对方君瑶也就严格挑剔起来。
" 方君瑶!换下那男不男、女不女的衣服,穿得像大家闺秀点儿行不行?"" 喂!坐要有坐相,不要一坐下来就咕噜咕噜的喝茶。"" 说话不准这般粗鲁!要轻声细语,什么' 好样' 、' 浑线; 都不许说。"" 骑什么马?女人家好好待在家里做女红,不要四处乱跑!"刚开始方君瑶还不当一回事,直到吕绍庭真的命令家仆守在她房门前,禁止她外出,她才知道他是玩真的。
两人在书房内吵开了。
" 吕绍庭!你凭什么禁我的足?" 方君瑶气极。今日她想骑爱驹雷电出外散心,居然被门房拦下,是少爷交代她不能离府一步。
" 凭我是你丈夫;我是一家之主。" 吕绍庭头也不抬的继续写字。
" 你为什么不准我出去?" 她气坏了。
" 方君瑶,你已经是我吕家的人,行为举止要像个大户人家的媳妇儿,哪能成天往外跑!我这是为你好。" 他头仍不抬一下。
" 我看是为你自己好吧!你怕被外边那些人说你管不住妻子,才处处挑剔我、限制我!" 她握紧拳头,激动得身子微颤。
厉害!一语中的。
" 方君瑶!我是吕家的少爷,是你的夫。你不要惹火我,惹火我对你没好处。" 他倏地抬起头来,与她对望,眸光凌厉。难得斯文的他会这般说话,看来外边的朋友的确给他很大的影响力。
方君瑶不信以往斯文温柔的吕绍庭会这样对她。他以前都不管她的不是吗?就因为……就因为那一次她当面驳斥他那群朋友吗?朋友比她重要?朋友的闲言闲语比她的人身自由重要?
方君瑶气极,咬着小嘴瞪他,双颊涨红,眼角还微微泛着水光。
吕绍庭见了,心中万般不忍。他无意惹哭她,他只是不想让朋友耻笑他连个妻都管不住。要她待在家里,也是为她好啊,免得别人笑她野,惹出一堆闲话。
自从与她有肌肤之亲后,他对她更加在乎起来。以前他只当她是个过客,迟早会离开,两人相待以礼也就够了,但现在他知道她是不可能走了,她已是他名实相副的妻,也就因此,他开始在乎起来。
他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的妻,如何看待他们夫妻俩,她的名声已经跟他分不开,所以他开始要求她、限制她,就如同他要求自己、限制自己一样。他虽与她有过一夜缠绵,但也仅止于那一夜而已。从冬到春,每个夜晚他都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踏进主屋——万恶淫为首,色字头上一把刀,不可不慎啊!
就这样,方君瑶本来自由自在的生活,瞬间被管得死死的,连吕老爷要带她出门见识见识,都被吕绍庭阻止。吕老爷虽然嘴里常骂吕绍庭是不肖子,但爹总是疼儿子的,另一方面他也想让他们小俩口多相处,早日抱孙,见儿子坚持,他也就对活泼的媳妇投以抱歉的眼神了。
" 吕绍庭!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?你处处与我作对!连爹要带我出门见识,你都加以阻挠,不让我去!" 她现在连绍庭哥都不喊了,直接指名道姓的叫他。
" 我这是为你好。妇道人家学什么生意!哪一天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,还帮别人数银子呢!" 他依旧优闲的品茗、赏扇。
八股!迂腐!虚伪!讲一堆道理不过是怕她出门后,他会被朋友笑说吕家媳妇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,不成体统。
吕绍庭,你这个迂腐的王八羔子!她狠瞪他,心里咒骂着。
好!你要讲道德,万恶淫为首是吧?我会让你看看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!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个晚上徘徊在房门外的足音!
方君瑶小嘴一扁,不甘心的飞奔回房,这一赌气,就是两个月不同吕绍庭说话。
" 夫人,这是您要的蝉翼薄纱。您特别交代,浅粉色的。"" 很好,小旋。"吕家生意做得大就是有这点儿好处,什么东西都弄得到手。
" 夫人,您要这纱做什么啊!"" 小旋,我需要你的帮忙。" 方君瑶在贴身婢女耳边讲了一些话,倏地小旋一阵脸红。" 夫人,您……真的要……"" 暧!别拖拉拉的,说做就做。咱们俩合作,一定很快就可以做出来。"" 但夫人……做出来,您……真敢穿吗?" 小旋光用想的,脸就快要喷火了。
" 小旋,这就不劳你费心了。快帮我裁这纱,别发呆了。"" 是……是的,夫人。"就这样,小旋面红耳赤的拿起布剪,做起女红来。方君瑶的女红勉强可看,但要做精致些,就得找人帮忙了。
几天后,大功告成!
方君瑶精心策画的夏日大戏即将开锣,她拿着缝制好的衣服,贼贼的笑了起来。
夏天近了,天气渐渐热了起来,绍兴府闷热的天气让人汗如雨下。今日方君瑶特地梳妆打扮后,绕到书房,见吕绍庭又在看书。
整天看书,不累啊?这书呆子?
她拉高自己的裙子,露出雪白迷人的小腿肚,再坐在书房门口,假装跌倒在地。
" 唉呦!好痛!" 她皱紧眉头,低声喊着。
吕绍庭在书房其实是在发呆,压根没听见她的低喊。
见书房内没动静,她扯开嗓门,对着书房门口喊着:" 好痛啊!"这会儿书房里发呆的人听见了。
吕绍庭愣了一下。刚刚好像听见方君瑶的声音,仔细一听,这会见又没了……唉!自己真的是想她想到走火人魔了。她已经两个月不同他说话了,怎么大白天的还会听见她的声音?
死吕绍庭,还不出来!
" 痛死我了!" 她索性伸出一手圈在嘴边,向书房喊话。活像两军对阵,摇旗呐喊。
不是幻听,真的是她!吕绍庭连忙起身,推开书房的门,就见方君瑶很" 痛苦" 的坐在地上抚着脚踝。
好哥哥,你终于出来了!再不出来,我方君瑶可要借些唢呐乐器,敲锣打鼓了!
" 怎么了?你怎么坐在地上?脚扭到了吗?" 吕绍庭紧张的说着。
方君瑶" 痛苦" 的点点头,轻声细语又可怜兮兮的说道:" 绍庭哥,你帮我揉揉,我就会好些,等转回房休息休息就没事了。"看到她两个月来首次对他说话,吕绍庭在紧张之余还喜不自胜,以为她已经不再对他生气。看着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,又瞥见那截雪白的小腿肚,那晚的旖旎春色不自觉的就浮现在吕绍庭的脑海——非礼勿视,非礼勿视!
他心中频念口诀,咳了一下,很努力的用平稳的口气说话," 我帮你揉揉,马上就不痛了,忍着点儿。"吕绍庭细心的在雪白柔滑的脚踝揉捏着,眼睛不敢瞟到其他地方,老老实实的就只看着她扭伤的脚踝处。但那滑腻肌肤的美好触感直钻进掌心,令他再次想起初冬那晚两人的缠绵。
他好想要她!想到骨子里去了……表面上他限制她出门,事实上,有部分原因是他想天天看得到她。只要想到自己与她呼吸着相同的气息,生活在相同的庭园,他就有无上的满足感。他将她囚禁在他的天地里,满足他极自私的独占欲。
他不是不知道这样方君瑶会不高兴。她是活泼的姑娘,怎经得住这样的禁足?他曾经为此感到深深的罪恶,但他实在不愿意她远离他身边。他……认定她了啊!
这些日子来,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,他着实吓坏了。他怎会喜欢上那从小就爱捉弄人又黑又瘦的野丫头?但他就是喜欢上了,没有理由。或许……或许是她在书房发表那些言论时,对她独到见解的佩服吧,他表面上虽喝斥她,但他不得不承认,她是对的。
所以当父亲要带着她外出见识时,他大力反对,反对她离开他。不管是数个时辰,或是数天,他都不允!他不允她离开他的视线!
见她泪眼低垂,见她飞奔回房,见她赌气不理他,他心里多痛啊!他好想与她说说话,他好想听她叫一声绍庭哥,他……好想要她!那个在床上热情不已的小瑶儿?他的小美人儿?
" 可以了,绍庭哥。" 方君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吕绍庭脸红了一下,立刻将复在雪白脚踝处的手收回。
" 你可以自己回房吗?" 他满脸的关心。
" 嗯。" 方君瑶乖巧的点点头。她很清楚自己的优点,她爹曾说只要她不多说话,眼神收敛一点儿,半垂着脸,装成楚楚可怜的样子,这样她就是绍兴第一美女了。可惜这种可怜样她总装不久,所以她也就成不了第一美女啦!她在心里窃笑着。
她得快点回房,否则会忍不住笑出来。" 绍庭哥,我要回房去了,你……可不可以拉我一下?"" 啊!对,我怎么这么粗心!来,小心点儿。" 他立刻向她伸出大掌,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后,拉她起身。
一会儿,见方君瑶还站在原地,吕绍庭温和的对她说:" 是不是脚还痛?我送你回房可好?"" 不……不用了。只要你放开我的手,我可以自己回去。" 方君瑶脸都红了。他一直抓着她的手,好似没有放开的意思。
" 啊!对……对不起!" 吕绍庭像烫到似的,立刻将她的手放开,俊俏的脸霎时红成一片。
接下来的数天,吕绍庭总会不经意的瞧见方君瑶,她也总是打扮得极美,让他瞧傻了眼。渐渐的,他习惯在留园内寻找她的倩影,而不是镇日坐在书房内发呆。
在留园寻找他美丽的妻,变成吕绍庭每日最揄快的事。他喜欢那种惊艳感,及那种不期而遇的浪漫。
今日,后花园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,吕绍庭信步往后边走去,见到的景象让他全身血液逆流,僵在原地,一动也不动!
方君瑶在荡秋千——正常。
秀发迎风飘扬——正常。
白皙的腿肚——不太正常。
裸露的膀臂——不正常!
太不正常了!
这方君瑶居然上半身只穿抹胸,下半身着襦裙,襦裙还扎到小腿肚上在荡秋千!她脸上带笑,身态轻盈;随着秋千荡来荡去,吕绍庭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飘来飘去……
他应该出面喝斥她的。她是什么样子!一点儿规矩也没有!
但他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,移不开视线,也移不开脚步。
她多美啊!那笑声多悦耳,整个人充满活力,虽说裸露,但不淫邪,反而有一种纯真之感。她正大光明的展现自己,反倒是他用小鼻子小眼睛的道德规范去限制她,还像个卑鄙小人般站在树后偷窥,真可耻。
听到树后频频传来抽息声,方君瑶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,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身边的小旋说:" 小旋,我今晚想读点儿书,晚上你不用过来屋内伺候了——"
第五章
夏日夜晚,屋内闷热,外边却是夜凉如水。吕绍庭不断告诉自己,他只是来看方君瑶读书,怕她有疑问没人可解,他是过来探望的。毕竟两人成亲都快一年了,他是她的夫,自然应当关心她。何况天热,蚊子凶,也怕她被蚊子叮了,特地带一些沉香过来驱蚊——对,他是过来送沉香的,没有其他意思。
屋内有灯,吕绍庭欺近一看,她在灯下看书,看得极为专注。本以为她心性静不下来,没想到她还是会看书的,难怪那天可以将贾生驳得无法回应。
美目低垂,她专注在书本上,那股认真劲儿真叫近来没将心思放在书本上的他惭愧。她身着罩衣,圆桌上的烛光照映出她美好的曲线……吕绍庭心口一阵狂跳。
做什么这般紧张?又不是夜半偷情!君瑶是他的妻,他是她的夫,为她送沉香驱蚊来的!
吕绍庭不断提醒自己,殊不知他连连的抽气声,已让房内的方君瑶知道他来了。
随着敲门声,方君瑶故做惊讶," 是谁?"" 是我,吕绍庭,送沉香来的。" 还真像面倌外送的小贩。
" 啊,绍庭哥。请进。" 她千娇百媚的迎进他。
" 这沉香给你驱蚊。" 吕绍庭将东西交给她后,顺势坐下。" 读书?" 他问。
" 不算。天热,睡不着,就看一些画册子解解闷,没想到却越看越热呢。" 她小手故做扇风状。
" 我帮你扇扇风。" 他随即拿着手中的素扇站在她身后,帮她扇起风来。这扇子是前些日子苏府总管谢景晹见他喜欢,回歙县后,特地嘱人另做一把,用的虽不是上回见到的镜面笺,却也是少见的金花笺,做好之后,立刻差人送来给他。
" 谢谢绍庭哥。" 方君瑶柔美的朝他笑了笑,这一笑又让他失了魂。
站在美人身后,看着她梳散在背后的秀发黑泽光亮,如飞瀑般,清秀的脸蛋已经没有小时候的野气,红唇欲滴,美目流转,葱般纤指翻着画册,那单薄衣服下的胴体——想到这里,他居然……居然硬了!
吕绍庭窘迫的红了脸,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。对了,看看君瑶在看的书册好了,那些圣人的道理可以帮助他回复正常——他站在她身后,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桌上的书,不看还好,一看就教他喷火!
" 君瑶!这……是什么画册啊!" 他扇子落地,惊骇的叫道。
方君瑶转头面对他," 画册叫《花营锦阵》啊。有什么不对吗?"" 这……这是淫书啊!女人家怎么能看!" 他倒退一步,想远离那画册。
" 我不能看?奇怪,这上头没说女人不能看……前些日子我看它是套色的版画,漂亮,就买回来了。既然我不能看,那……绍庭哥,你帮我看,再告诉我里面些什么好了。" 她故做无辜状。
《花营锦阵》由五种颜色印制,是流行的春宫套色版画。吕绍庭那些读书人知道有这春宫画册,但没人购置,前些日子某乙带了一套到书院,让大夥儿奇图共欣赏,没想到就被他们以" 万恶淫为首" 等戒条严厉拒绝,并禁止某乙入书院三天以示惩戒。
怎么这会儿自个家里有这套书!万一被贾生他们瞧见,教他吕绍庭如何做人?更何况还是方君瑶买进来的……一个妇道人家买这种书,传出去他吕绍庭的脸往哪儿摆!他可是大力宣扬宋代道学的读书人啊!
" 这是淫书啊!君瑶,快些丢了它,以后再不许看了!"" 不要!这很好看呢。绍庭哥,你看这些个姿势,好好玩喔。" 她将一幅女人张大双腿的春宫图摆到他面前。
" 我不要看!" 吕绍庭满脸通红,连忙用手遮眼。
" 绍庭哥——看一下麻!" 她拉开他遮掩的手,强将图册放到他眼前。
" 不要!住手!不许这样!" 一个斯文俊俏的男人红着脸挥手闪躲,说有多诱人,就有多诱人。
方君瑶才不肯放过戏弄他的大好机会。明明喜欢她,还用那一套" 万恶淫为首" 把自己绑死……她就不相信他不喜欢男女间的事,她今夜就硬要他看!
方君瑶更加努力的将图页摆到他紧闭的眼前,他躲、她追:房间内热闹得很。
两人在拉扯之间,一个不小心,方君瑶的罩衣被扯落大半,露出里面的抹胸,吕绍庭看了,活像被人抽去呼吸般,整个人呆住!
那是蝉翼薄纱制成的抹胸,根本遮不了玲珑浑圆的身子,相反的,还有朦艨胧胧挑逗人心的效果。尤其是双乳的蓓蕾服贴在薄纱上,呼之欲出的样子……
真是成何体统!
他想帮她拉起罩衣遽掩外泄的春光,却惊觉自己已经将她压在身下,疯狂的吻上了她?
" 绍庭哥……不要……" 方君瑶故做抗拒状。
" 小瑶儿,我不会弄伤你的……" 模糊不清的言语从他的薄唇中逸出,大掌复在她胸乳抚摸,蝉翼薄纱的抹胸被扯掉了大半。
" 绍庭哥,你不是说万恶淫为首吗?咱们这样不可啊,快些住手!" 方君瑶推着他。
她想捉弄他到这里就好了,看他脸红耳赤的样子,怪可怜的。得饶人处且饶人,她这次就先饶了他,下次他再惹她生气,可真的不饶他了。
" 绍庭哥!" 她看他的样子怪怪的,又喊了一声。
吕绍庭愣了一下,似乎清醒些了。对啊,他是怎么了?快起来,离开她身上!他催促着自己。
" 啊!绍庭哥,不要扯我衣服下摆——" 方君瑶尖叫。他居然扯掉她半遮的罩衣,霹出同样是蝉翼薄纱做成的亵裤!
那雪白的大腿在粉色薄纱的衬托下更显诱人,还有那双腿间的柔丝丛儿……天!他整个脑袋像是岩浆爆发般,热烘烘的,一股热流自胯间窜起。
怎么回事?他的身体好似不属于自己,手……手会自己动?
吕绍庭看着自己的手撕扯下粉色薄纱的抹胸,另一只手往下隔着薄纱侵犯深粉色的小穴口。他按压着花穴细缝,手指轻搓着被花瓣护卫着的小珍珠,透明的滑液从穴缝流出,濡湿了薄纱,薄纱完全湿贴在女性私处,嫣红花瓣轻颤,真是极端的淫荡暧昧。
他不禁想用自己的男性分身试试那里的柔软,手自动帮他卸下身上的白袍,他赤裸着身体,看着自己已全然硬挺热烫的铁杵,手又自动将雪白的大腿压往床的两侧。他将身体往前,昂扬的铁杵抵在被湿濡薄纱复盖的柔嫩穴口,花瓣腿根处一片湿意。
他推进自己的硬挺,让它隔着薄纱与柔嫩的花穴接触,手又自动握住硬挺,用它光滑的前端挑逗微颤脆弱的花瓣,及花瓣上端的小突起,穴缝了流出更多的津液……这磨人的小妖精!总是逗得他心头痒痒的,现在她跑不掉了吧!
" 不——快些住手!绍庭哥,我是逗你的,只是要证明万恶淫为首那些假道学浑话本是骗人的……不要这样,快些住手啊!"他又听见她在骂那些假道学了。万恶淫为首!对啊,这话说得对极了!但他现在在做什么?
他的手又自动将薄纱亵裤给撕了,女性秘处完全呈现在眼前——这就是令人销魂放荡的地方!他红着眼,眨也不眨的直瞪着那神秘入口,黑眸瞬间深沉,更加深不见底。
" 不要!绍庭哥,不要看!啊……" 方君瑶的呼吸急促起来,她感觉到吕绍庭用灼热的目光在爱抚她的私处,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发出呻吟。
" 啊……绍庭哥,不要了,我只是开玩笑的!"她受不了了,身体在吕绍庭的抚摸下像是着魔一般,臊热不已。原以为他在她说出那些道德规范后会自动停手,没想到他不但不停手,反而将她身上的薄纱都给撕了,意图非常明显——他要她!
这并不在她的计划内,方君瑶有点儿慌了,拚命扭动身体,想从他身下逃走,没想到却将那《花营锦阵》给压往床下,散了一地,整个房内都是些男女交缠的图片,就像她与他正在做的事。
求我!她又在求我了?像在冬夜那一次一样吗?她总是贪求我的给予……也罢!谁教我宠她呢?小瑶儿,为夫的多宠爱你,你知不知道呢?你叫我给,我自然不会吝啬!
吕绍庭低头看着硬直硕大的炽铁一寸寸的推进紧窄的穴缝,强迫她的娇小吞下他的巨大,埋得又深又沉。
小瑶儿,为夫的可是一点儿都不保留的给你啊,你高兴吗?
" 啊……痛!慢点儿,绍庭哥,你太大了……痛!慢点儿啊……" 方君瑶没想到他居然用蛮力占有她,但她更没想到的是——痛!
人家不是第二次不会痛了吗?怎么……她还是痛得紧?
狭窄的甬道被巨大撑开,让只有一次经验的方君瑶痛得眼角泛泪。
臭吕绍庭!不过是跟你们开个玩笑,你就当真,强迫我交欢……我讨厌你!讨厌讨厌讨厌!
" 讨厌!讨厌死了啦……唔……" 她的嘴被他的薄唇封了起来。
不准说讨厌,小瑶儿,这话不应该从你那可爱的小嘴说出来。这小嘴最适合吟出如黄茸般的叫声……乖,再叫一声给为夫的听听,为夫的可是很努力的在疼爱你啊!
" 啊……" 方君瑶逸出嘤咛声。
对!这是这样!叫给我听,小美人儿!
" 啊……不……绍庭哥,慢点儿……我……我跟不上……" 她疯狂摇动螓首;声音哆嗦破碎。
他动得这么快,她快要……啊!不行……脑中一片空白……
" 啊——" 她尖叫出声,攀上了欢愉的顶峰!
弓起的身子瞬间没了力气,她娇软的躺向被褥。
不行呦!小美人儿,为夫的还没听你叫够呢!不可以就这样弃夫而去啊,小瑶儿!
吕绍庭将她翻了个身,让她雪臀高翘,上半身趴跪在柔软的锦被上,再从身后进入了她。那红艳艳的花穴儿早就因先前的高潮而颤抖不已,再次接受巨大炽铁的插入,只觉得热辣刺激。方君瑶又被这激烈叫醒,接受他第二次的疼爱!
" 啊!绍庭哥……嗯……" 她不行了!她好想睡……但身后的男人不让她睡!
小美人儿,就是这样,继续叫,我要听到那可爱的小嘴儿不断喊出我的名——只喊我一人——只能喊我一人!
" 绍庭哥……放过我……我好想睡……" 方君瑶迷迷糊糊的趴跪在床上,任由吕绍庭摆布。她再不敢捉弄他了,也不要跟他争辩那一套迂腐理学道学的,她只想睡觉!
热辣的快感不断从身后扩散,绵绵细细到每条神经末梢,让她睡不安稳。
她再也不要理那什么劳什子道学了……
真的!她只想睡觉……
第六章
从那一晚后,吕绍庭便自动搬回主房睡。他与方君瑶虽不至于夜夜春宵,但身体的亲密接触比以前多了很多。
什么万恶淫为首,滚一边凉快去吧!
表面上,两人什么都不说,但方君瑶知道吕绍庭对她已有夫妻间的关爱,也不会拿理学那一套来规范她。而吕绍庭与她相处的时间久些后,他发现方君瑶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,相反的,她对一些经籍有自己的一套见解,虽然他不一定认同,但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说着孔子贪好女色、杜甫小气吝啬等等论调,心里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。
本来极端排斥婚姻及女色的他,渐渐有了转变。
" 绍庭哥,想什么?" 爽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她现在总喜欢进书房来与他聊天。" 君瑶,我在想你小时候挺喜欢作怪的,怎么还有时间读些四书五经呢?" 他浅笑着。
方君瑶俏脸一红," 怎么,不行啊!" 她大刺刺的坐下,老实不客气的就将他茶杯里的碧螺春一口气喝下肚,将空杯往他面前一摆,还要!
吕绍庭面带笑容,优雅的拿起紫砂壶又倒了一杯给她。" 不是不行,而是觉得奇怪。"她喝了一口茶,噘着嘴说道:" 白天我出去玩,晚上没能玩,就一个人看书罗!"他瞅了她一眼," 你是因为晚上没人陪你玩才看书的!"她喝了一口荼,点点头。" 爹爹不准我天黑后出门,他又因为生意忙,所以我就一个人看书。"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造形优雅的空杯。
对了,君瑶的娘在她小时候就不在人世,方世伯一个男人要做营生,自然不可能晚上陪着她。她自小一个人长大,怪寂寞的,难怪她书也念得不少。
看着她似寂寞的眼神,吕绍庭伸出大掌疼爱的摸摸她的头。" 以后有我陪你,你就不会再寂寞了,小瑶儿。" 这多像情人间的誓言哪!
近些日子来,方君瑶常能感受到他细心的呵护。她双颊泛红,用清澈的灿眸看着他,满脸的感动。" 绍庭哥……"吕绍庭眼中充满柔情蜜意,俊脸慢慢靠近,书房的空气中有一股暖昧激情的气息。方君瑶美目飘移,酡红的粉颊,柔软的唇瓣,娇艳欲滴,引人采撷,吕绍庭越靠越近——" 绍庭哥,我……我还要!" 她拿了一个东西挡在他面前。
" 咦!" 吕绍庭看着眼前的空茶杯。
方君瑶试图压下自己狂乱的心跳,小孩子气的说道:" 我还要喝茶!"这个小瑶儿不晓得在害臊个什么劲儿!让他亲一下会怎样吗!竟急着用茶杯隔开他俩的距离。去!
吕绍庭微笑的握住她拿茶杯的白玉柔荑,再用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,不容许她退缩的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。
方君瑶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如雷鸣般,乱极了。
" 小瑶儿,你真甜……" 他充满魅力的声音在她耳际低回,一向作风大胆的她反而痴愣在原地,一动也不动的让他予取予求。
他探入她微放的朱唇,两人相濡以沫。不知什么时候,方君瑶手中的茶杯落地,整个人被抱到他的大腿上亲热——真的很热,头热、身体热、腿间也热……
" 绍庭哥……我热……" 她娇喘出声。
" 不打紧,为夫的这就帮你散散热……" 大掌将糯裙撩起至大腿处。
" 绍庭哥,不要!大白天的……" 方君瑶害羞慌乱的缩起小腿,拉下裙摆想遮住春光外泄的大腿。
" 听听!这可是咱们作风一向大胆的小瑶儿说的话!" 他低笑一声,又亲她。
就在吕绍庭享受与怀中小美人儿玩一捉一躲的恩爱游戏时——" 吕兄!咱们来了!" 吕绍庭的那一票朋友来了。
方君瑶忙跳下吕绍庭的大腿,快速将衣衫整理好,用小手梳拢一下乱了的发。
" 啊!小嫂子也在啊!" 一伙人进入书房,活像在自己的家一般。
她胡乱的朝他们点了头就逃出书房,但那美人带醉,双颊绯红,樱唇红肿的模样早落人了众人的眼。
" 吕兄,不好意思啊,打扰你们小俩口了。"" 唉呦,这还有杯子碎片,可见' 战况激烈' 啊!"" 难怪屋子这般热啊!"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吕绍庭。吕绍庭本就是脸皮薄的人,被众人一说,也只能尴尬笑笑。
偏偏贾生因上次被方君瑶驳得下不了台,今日逮到机会,当然要好好说她一番。
" 我说吕兄,宋代大儒主张去人欲,存天理,咱们读书人自然要远离女色的诱惑。孔子先贤曾说过:'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' ,虽说吕兄成亲不过一年,但大白天的……" 他干笑了两声,意有所指的说道:" 也的确不宜太过啊!"众人暖昧的笑了起来,让吕绍庭俊脸微红。" 贾兄谏言,小弟自当谨记在心。"" 好了好了,大伙儿不要在这等小事上打转。今日说说陆象山的学说吧!" 某乙好心的帮吕绍庭解围。
一伙人儿遂在吕绍庭的书房闲聊了一整天,直到天色微暗,众人才散去。
当晚吕绍庭刻意背对方君瑶就寝,她还以为他是因为白天的事不好意思,也就不以为意。
夏日的天气让绍兴府像蒸笼般闷热,令人不舒坦。方君瑶在留园嫌热,闷在屋子里慌,就将雷电上了马鞍要到外头散心,吹吹风。没想到——" 不准去!" 吕绍庭硬着声,挡在马厩前面。
" 绍庭哥,我只是骑着雷电到外边跑跑吹吹风,屋子里热哪。" 方君瑶将雷电牵出马厩,身上一袭劲装。
" 心静自然凉,你一个女人家,不准骑马到外边抛头露面!" 吕绍庭不让她去。
" 绍庭哥——人家想出去兜兜风嘛!"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,撒娇的腻在他身上,声音又甜又美。
这一招每次都有效!
果然——吕绍庭努力维持自己平稳的呼吸,企图使脸皮不要涨红。" 好……好吧,如果你坚持要出去,我陪你一起去。" 这样就算让那一票朋友看见,有他陪在她身边,他们总没话说了吧!
" 绍庭哥,你又不太会骑马,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就不好了。"" 我要去就是要去。有我陪着,别人才不会讲话。" 他很坚持。
原来如此!
方君瑶总算了解他为何要跟着她了,又是良家妇女不准抛头露面的那一套。
迂腐!本以为他有些改变,但眼下看来真可是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啊!算了,再跟他耗下去,又是浑身汗。
" 绍庭哥,我选这匹春风给你。春风是匹温驯的马儿,你只管坐稳,不会有事的。" 与其跟他争吵,不如就让他跟吧。选匹老马,跑不快,但很稳当。
" 嗯。" 吕绍庭点点头。他过去也骑过马,不算生手,但比起方君瑶,他是差多了。
两马并骑,出了街市,到了府山附近,方君瑶低喝一声,雷电飞奔出去,她一头秀发随风飘起,织起漫天丝亮黑绸,迷惑了吕绍庭的眼,那钤铛似的轻盈笑声,一声声愉悦了他的耳,那面若桃花,双颊微醉的美人儿,占满了他的心!
他想跟在她身后,奈何雷电实在太快了,一下子就不见君瑶的身影。他焦急的喊着她,怕她远离自己身边。他看不到她就会心慌,如此可人的小美人儿,难保不让一些贼人给看上。
" 君瑶!你在哪儿?"他喊了几声,没听见回答,他急了," 小瑶儿!不要玩了,快些出来!"" 君瑶!小瑶儿!" 他骑着马持续的喊着方君瑶的名字,俊脸上满是焦急。
" 唷!这不是吕兄吗!"吕绍庭一看,望海亭内坐着几个常往来的友人,其中不巧的也有贾生在。
府山的望海亭,亭下有春秋时代越国大夫文种的墓,常有读书人附庸风雅的在此交谈聚会,吕绍庭也来过几次。
" 啊,贾兄,各位。" 吕绍庭下马抱拳做了个揖。
" 听吕兄刚才似是喊着尊夫人的闺名……怎么,小嫂子又出来抛头露面了?"众人意有所指的语气,仿佛将方君瑶暗指为行为不检的女子,教吕绍庭面上着实尴尬。
怎么这么巧,就今天在这儿遇到这些朋友。
" 吕兄,不是我说你,你这些日子完全被小嫂子迷得团团转。我不是劝过你,要戒女色,要管好妻子,免得有辱咱们读书人的清誉吗!现在小嫂子一出门,你一个大男人在后头喊着她,她也不晓得会到哪儿去……这景象还好是咱们兄弟看见,今天要是教外人看见,还真不晓得会被传成什么样呢。" 贾生自从上次被方君瑶弄得下不了台后,每逮到机会总不忘损她两句。
一席话让吕绍庭的脸色难看极了!
" 要你多事!姓贾的,你只管管好自己的妻妾,我们吕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!" 方君瑶见吕绍庭迟迟没跟上来,循着原路回头找,却见一群人正与自己的夫婿讲话。细听这话简直就是狗屁不通,她又火了,扯开嗓门就吼起来。
" 小嫂子来了啊。我这是一番好意。你看看你,一个妇道人家披头散发,抛头露面,还骑马哩!这样让自己的丈夫在外边唤你,你还不回一声,让我真替咱们吕兄打抱不平啊!好歹吕兄也是满腹经纶,一表人才,玉树临风的潇洒男子,怎么会……" 姓贾的不屑的瞥了方君瑶一眼,意思是说:怎么会娶到你这种野女人。
" 姓贾的!你再说,我撕烂你的嘴!" 方君瑶火了,连着骨子里的任性脾气也爆发出来。眼见她就要下马,冲上前去……
" 君瑶,跟我回去!不许在外边丢人现眼!" 吕绍庭骑上春风,拉着雷电的缰绳。
方君瑶一把抢过缰绳," 我哪里丢人现眼了?明明是那个姓贾的尖嘴猴腮,没有口德,老说一些是非,好似天下的女人只要一露脸就不是良家妇女似的……那姓贾的心里有病啊!表面上高谈禁欲,私底下谁知道他一个晚上跟几个小妾睡?他嫉妒咱们,才会……"贾生闻言,脸色大变,额头流下冷汗,连着一些朋友也因方君瑶的话而看着贾生,再转头看吕绍庭。
" 住口!方君瑶,跟我回去!" 吕绍庭大吼。她这样在别人面前强跟他辩驳,不正出自己驭妻无方吗?
他居然在别人面前吼她?
他居然为了那姓贾的一番话吼她……那姓贾的根本就是人渣、变态,而他居然听他的!
方君瑶瞪着他,满脸涨红,小嘴一扁,不甘受辱的倒吸口气,脚边一踢,雷电像一阵风似的飞奔离去。
" 君瑶!君瑶!" 吕绍庭知道她真的生气了,连忙驱赶着春风迫上前去。
" 各位!那吕家的小嫂子可真没个妇道人家的德行呢!" 姓贾的逮住机会,干笑两声,兴风作浪的讪笑道。
" 贾兄,那吕家小嫂子说的话可真?你晚上跟几个小妾睡啊?' 有好事者问了一句。
望海亭顿时陷入了一片静默尴尬!
" 君瑶!等等——不要跑那么快!"看着前面的人影越离越远,吕绍庭越加驱动着春风向前奔驰,想要追上方君瑶。他无意伤害她,但他得在人前维持自己的颜面。
久未骑马的他,握紧缰绳追赶着前方快如闪电的" 雷电" ,周边景物如飞般掠过,他什么也看不见,一心只想追上他心爱的人儿!
追上她后,他一定会好好同她说。他再也不让她见着那些个书院朋友,她每回见着他们总是生气!他舍不得她生气,他要追上她,好好跟她解释、安抚她,他知道她会听他的。她表面上看起来很任性,但只要好好跟她讲道理,她会听的。
他知道她的任性只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,毕竟她小时候都是一个人过,她爹又忙,所以她常做些任性的事来吸引家人的注意。其实她是一个可爱又聪慧的女子,他与她相处久了,他知道的。她不是冥顽不灵的人,相反的,她很纤细,纤细到近乎敏感的地步。
小瑶儿,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吼你的!
我怎么舍得呢!我真的无意伤害你!
小瑶儿!停下来!让我解释!听我解释!
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之所以这样,是因为……
" 绍庭哥!" 一阵惊恐的尖叫打断他的思绪。
一阵天旋地转,周遭景物快速转换,光线不断交缠,天地的界线混淆,尘土飞扬,世界仿佛破裂了般,又像破裂后重拼起来的不自然,马儿的嘶叫声、众人的惊叫声、女人的哭泣声,一团混乱……最后,他跌落了无边的黑暗,在黑暗中隐约闻到方君瑶的发香味。
朦胧中,听见有人在低声交谈,吕绍庭竖起耳朵,努力想听真切些,奈何全身像被马车辗过般难受,一根手指都动不得。他努力听得片段——" 吕老爷……伤势太重……胎儿是保不住了。" 嗄?胎儿?
" 大夫,请务必尽力而为,保住大人的性命要紧。" 是爹的声音。
" 这我自然知道。不过,就怕往后……" 往后?往后会怎样?讲大声点儿!他挣扎着要听仔细。
但屋内的声音越压越低,越来越小声,吕绍庭迷糊中又昏睡过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吕绍庭幽幽转醒,他半睁着眼,从眼缝见着满脸是泪的娘亲,他沙哑的喊出声:" 娘……"" 啊!醒了醒了!绍庭醒了,快唤老爷来啊!"整屋子瞬间忙乱起来。
这里是……主屋?是他与君瑶睡卧的地方,怎么……
" 娘……君瑶呢?" 他吃力的问,声音像铁砂般粗哑,全身都在痛,连动个指尖都痛。
" 君瑶她……她……" 吕老夫人吞吞吐吐的,欲言又止。
" 啊!你爹来了!" 老夫人像是看到救星般。
" 绍庭,你感觉怎样?头还痛吗?"" 还好……君瑶呢?她怎么不来看我?" 他放心不下她。
一阵天摇地动后,他就再也没见着她,他怕她还在赌气,不理他、不来见他。
" 绍庭,等你身子可以走动后,就会见着君瑶了,不要急。你也不希望带着这身伤去见她吧!"这话可说到吕绍庭心坎里去了,他果然不再追问,乖乖的喝下娘亲喂他的汤药,喝了汤药后,他又沉睡过去。
" 绍庭他爹,你看这事……" 吕老夫人忧心的看着吕老爷。
" 这事要瞒也瞒不久,一切就顺其自然吧。咱们吕家不会养不起她的,只是怕绍庭这孩子……唉!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" 吕老爷在房门外哀叹着。
方君瑶终于变成理想的贤妻良了,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不抛头露面,不大声讲话,举止斯文,行为贤淑,面容雪白,头发不曾乱过,衣衫洁白整齐,永远的端庄雍容!
" 不!这一定是搞错了!君瑶……君瑶不会变成这样的!这一定是搞错了……再找别的大夫来诊治!再找更高明的大夫!不会的!君瑶不会变成这样的——"两个月后,当吕绍庭终于看见自己的妻,他像疯了一般。
那根本不是君瑶1 君瑶怎会如此的没有生气,如此的病容凄惨,如此的……绝望!
不是的!这不是他的小瑶儿!他的小瑶儿总会用嫣红的小嘴叫他一声绍庭哥,但那嫣红的小嘴,现在却毫无血色,从前红润的脸颊,现在却苍白的惊人,那像会说话的灿眸看不到一丝神采,整个人像个木偶般坐在轮椅上。
事件过后,大夫说——因为被马蹄伤到脊椎,方君瑶下半身完全瘫痪。
她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!
" 君瑶!君瑶!你听得到我说话吗?" 吕绍庭红了眼,疯狂的摇着她的肩。
方君瑶眼神呆滞,不讲话。她还能讲什么?绍兴的大夫已经异口同声的判了她后半辈子的命运——下肢瘫痪,终生残废!
她还能讲什么?
" 绍庭,我们先下去,让君瑶好好休息。经你这么一折腾,君瑶也累了。" 吕老爷拖着儿子走。
满脸悲伤的小旋立刻将主子推进房去。自从方君瑶受伤后,为了她的静养,吕老爷将她移到香园,加派婢女仆妇过来照顾她。
" 爹!君瑶……君瑶怎会变成那个样子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" 吕绍庭快疯了。那不是方君瑶!他的小瑶儿绝不会坐在轮椅上,他的小瑶儿应该快乐的在骑马奔驰!
" 儿子啊……" 吕老爷皱紧眉头,从头将事情叙述一遍。
原来那天方君瑶骑着雷电狂奔离去,耳后不断传来吕绍庭的呼喊声,她气极,驱策着雷电狂奔,想甩掉尾随的吕绍庭,但听他的喊声没间断过,担心的往后一望,果然见他拼了命的骑着春风在追她。
危险啊!
正当方君瑶要出声警告他别骑这么快,前方刚好有一条山沟,老马春风越不过,一个失蹄,吕绍庭瞬间被高高甩出,她见情况危急,施展轻功,在空中接住他,但他比她重多了,两人在空中转了两圈,一同摔进充满石块的山沟里,春风受到惊吓,马蹄狂踢,不偏不倚踢中了将吕绍庭护在怀里的方君瑶,一阵椎心刺痛震得她昏了过去。
吕家的家丁据报后赶忙将两人抬回南柳巷,请来绍兴最高明的大夫诊治,大夫看过后,宜布方君瑶被踢中脊椎,下半身瘫痪,可能一辈子无法行走,肚中的胎儿也因此不保,她流产了?
" 不!怎会这样?君瑶……" 知道事情始末的吕绍庭悲痛不已,仰天狂啸。
" 儿子啊,咱们吕家绝不会亏待君瑶的。她是吕家的媳妇,就一辈子是吕家的人,咱们会好好照顾她。你不要太难过,一些事以后再慢慢琢磨,你身体刚好,现下还是多休息吧!"吕老爷看了一眼备受打击的儿子,满眼无奈的离去,他何尝不心痛呢?孙子还没出生就不见了,本来活泼的媳妇如今变成这样,教他如何对得起多年的老友?那是方老弟辛苦养大的闺女啊!
真是太不幸了!
第七章
从此方君瑶把自己封闭起来,不见任何人,包括吕绍庭。
天候转凉,秋天到了,是去年她嫁进吕府的时节。
日子过得真快,转眼一年过去了。本以为与吕绍庭的婚姻只是过眼云烟,等适当时机一到,与他一拍两散,自己很快会恢复以前的生活,所以她才嫁的。
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——本来她还想当侠女呢!现在只站得起来,她都要感动得涕泪横流了。
她曾盘坐连功过,体内的气无法到达下肢,也就是春风那一踢真的把她下半部的脊椎给踢碎了,她腰部以下全无知觉。现在她的腿要勤加按摩,活络经血,否则肌肉萎缩,双腿就再也救不回来了。
虽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,但她双手依然无法举物,只可勉强用膳,连日常最基本的作息,如沐浴、如厕等,都必须假手他人。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废物,一个等死的废物!
常常在半夜,她转醒,想喝口水,却忘记她下半身瘫了,一个冲动,用上身的力量滚下床,但她怎么也站不起来。以前视为轻而易举的事,现在她怎么也做不到。她在地上爬着,柔嫩的双手在地上使劲的抓着,抓得指甲都断裂了,她还是喝不到水!
于是她悲伤痛哭,疯狂惊喊,连声否认——她不是这样的!她不该是这样的!
从此小旋在主子床边弄了张小床,整天陪着方君瑶,让她再也不用因半夜喝不到水而痛哭。但她却因而更加自卑——她一生真的就这样完了!
离了轮椅,她只能像虫子般在地上爬,用自己的双手吃力的前进,一点儿尊严也投有。她过去是多么快乐啊,骑着雷电奔驰山林,那真是她最快活的时光了!但现在——" 动啊!该死的,这双脚给我动啊!动啊!动啊!动啊!动啊!" 她从轮椅上滚下,坐在冰凉的地板,双手死命的捶着毫无知觉的双脚,捶得双脚红肿淤青,她还是不觉得痛。
只要看到这双苍白有点儿萎缩的脚,她就不由自主的火气直冒!
她伸长手拿了桌上的利剪,往自己的双腿刺去。" 动啊!动啊!该死的!" 双腿流出鲜血,她疯狂的刺进,再刺进!
亦艳艳的血水流了一地,可悲的是,她的下半身一点儿感觉也没有。连丝微的痛感都没有!
" 啊——" 小旋的尖叫声画破香园宁静的午后。" 夫人,快别这样!快些将剪子给我!" 她慌乱的抢夺方君瑶手里的利剪。
她不给,奈何她现在连坚持的力气也没了。
" 来人啊!快叫大夫!夫人受伤了!" 小旋抢过利剪后,忙向外大声呼救。
接着又是一下午的忙乱。
这样的戏码从入秋以来,不如上演过几回了,一次比一次严重,一次比一次更令人胆战心惊!
大夫曾告诉吕老爷,方君瑶的伤不至于致命,但她的举动迟早会要了她的命!也因此,吕老爷加派更多人手日夜看顾方君瑶,不让她有机会伤害自己。但越是这样,她的废人样也就让更多人看见,她也就更自卑,更自暴自弃。
方老爷也曾来吕家要看女儿,但方君瑶说什么都不见自己的亲爹。她不要亲爹看见她这副废人样,她要爹永远记得她活蹦乱跳的模样!
于是,她什么人都不见,将自己孤立在香园,自暴自弃。
今夜月淡星疏,有抹白色的人影悄悄的推开了方君瑶睡卧的房门。看着床上的娇人儿泪痕未干,满脸憔悴,虽然大夫说她的皮肉伤已经痊愈了,但半身不遂对她的打击远比皮肉伤来得严重,也因此她的身子日渐消瘦。
她的身体排斥所有吃下去的东西,不论是食物、汤药、补药,一吃下去,便全呕出来。这是心理因素,大罗神仙来也没法子,除非她自己想通。
看着苍白憔悴,身子剩不到几两肉的方君瑶,吕绍庭真是心痛如绞。她不肯见他,有次他要硬闯,她居然只要他踏入香园一步,她就死给他看,还说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唬得住人了,除了一条烂命!
他吓到了,当真不敢越雷池一步,几个月来兀自痛苦的忍着想见她的冲动,但今日听到她又自残,他再管不了这许多,他必须见她!是他将她害成这样的,他必须负责,他必须陪在她身边,他必须照顾她!
" 君瑶?小瑶儿?" 他轻唤她。她变得好瘦、好瘦,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。
方君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一见是吕绍庭,她立刻武装起来。" 你来做什么?我不是不准你进来的吗?出去!"" 君瑶,我知道是我不好,是我将你害成这样的。但求求你,我必须见你,一天见不到你,我心里头好难过——不要赶我出去,让我陪着你好吗?" 吕绍庭握住她的手。
可怜,那小手本是柔软的,现在已枯干得只剩把骨头了。
" 见我?见我做什么?看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?看我什么事都要别人代劳的样子吗?看我在地上爬的样子吗?看我一副废人等死的样子吗?吕绍庭,你到底来做什么?出去!我不要见你!出去!"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,颈上的青筋隐约可见。
" 小姐!" 小旋在门外紧张的叫唤。她才刚出去如厕,怎知回来就听见主子的尖叫声。
" 不要紧,是我。小旋,你待在外面,没唤你不要进来!" 吕绍庭往门外喊道。
" 吕绍庭!你到底想做什么?" 她像只刺猬!
" 陪你。" 他坐在床沿,握紧她的双手。
" 我不要你陪!我说过只要你进来,我就死给你看!" 她做势要咬舌。
" 唔——" 她没机会!
吕绍庭倏地低头吻住她,湿滑的舌侵入她的檀口,缠住她的,她推拒,他便使力,两舌更加纠缠,唇瓣更加密合,她加入两手抗拒,他使用整个身体压住她。
她不服输,继续顽强抵抗,用牙齿咬他,咬得他薄唇流血,咬得他舌头麻痛。他也不躲,就任由她咬,咬到她满意为止,只要她不咬她的小舌就可以了。
过了许久,她哭了!呜呜咽咽的——吕绍庭这才放开她的唇。
" 你这又何必!我已经是废人了,你理我做什么?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啊……"吕绍庭撑起身体,俯着她,满嘴的血,她嘴上也有,是他的。
他伸手擦着她唇瓣上的血," 小瑶儿,只要你高兴,你可以天天咬我,就是不许咬你自己,明白吗?"" 不要这样!我已经不能动了啊!这辈子都无法……你何必这样糟蹋你自己?你可以另外纳妾,另外要一个健康贤淑的女人啊!" 她哭着说,满脸的泪,满脸的悲伤。
他擦着她的眼泪," 再不许这样说了!整件事情都是我的错,是我对不起你,我不该听朋友的话斥责你,这样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!君瑶,让我照顾你,不要排斥我,不要隔离我!我……我只要你!" 他白净的脸又红了。
听到向来严守礼教的他,口中吐出这类大胆的表白,要是在平日,方君瑶肯定会芳心木动,心花怒放,笑得眼如彩虹。但她现在只觉得心酸。他这样说是为了礼教道学那一套,还是他自己的真心话?不论是何者,对他都不好,因为他这一生都将与她这个残废牵扯不清……她不要这样!她要吕绍庭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,不要有内疚,不要有阴影。至于她,她已经是个废人,怎样感觉已经不重要了。
" 绍庭哥,不要这样,你可以……" 泪痕未干的方君瑶仍哽咽的说着。
" 不要再告诉我应该怎样做了!" 他正色道:" 自小我爹说我应该学营生经商,我故意走读书人的路子;现在朋友告诉我应该约束妻子,却将你害成这样!我这辈子都活在别人告诉我应该怎样做的阴影中……君瑶,你别摇头!这件事我绝不听任何人的,我要照顾你,就算你一辈子都无法行走,我也绝不离你而去,绝不!你听清楚了吗?绝不!"吕绍庭大吼起来,像是对全天下宣示般。
方君瑶又搬回了留园。有吕绍庭的日夜相伴,她情绪稳定了许多,不再恶梦连连,不再痛哭尖叫,只是常可见她盯着自己的双腿发呆,她变沉默了。
她在留园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。日常起居有小旋等贴身婢女伺候,吕绍庭也想帮忙,但方君瑶怎样都不肯让他帮她沐浴、如厕,她不想在他面前无所遁形,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瘦巴干瘪的身体。她已不再是过去活泼健康的她了,不让他看,至少可以让他保有对她身子的一点点美好印象,她怕他看过后,连这一点点的印象也要被抹去。
吕绍庭常推着方君瑶在留园散心,逗她笑,两人日夜相随,如胶似漆,情好如蜜。
但方君瑶的内心深处,总有一丝不安。她是聪明的女子,知道吕绍庭对她是全心全意,但周遭的环境让她不安。他近日越来越频繁被召到前厅或书房去,每次回来总是一张怒脸,见到她才勉强调整一下脸部表情,试图挤出笑容,努力用轻松的声调与她说话。
傻瓜也看得出来事情有异。今日也是这样。只是吕绍庭仿佛被逼急了,在书房内咆哮。夕" 我已经说过绝不纳妾!爹,你不论说几次都是一样,我这辈子只要君瑶,谁我都不要!"" 别跟我说什么无后为大的大道理!我就是死后愧对列祖列宗,也是我的事!我日后下地狱会一肩扛下,绝不会连累你的!"" 叫谁来讲都一样!出去!出去!" 吕绍庭像疯了般,暴怒狂吼。
方君瑶靠在屋外假山边,默默无语。她能说什么呢?她沉痛的闭上了眼,吸了一口初冬的气息,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。
好冷!
书房内鸦雀无声,留园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。过了好一会儿——" 小瑶儿!原来你躲在这儿。怎么不多穿些衣服?天好似要下雪了,你要是冻成个小冰美人儿,为夫可是会心疼的。" 他轻声细语,面带浅笑的将她身上的披风拉紧些。
" 天冷了,咱们进屋去,嗯?" 他亲了亲她已有些冰冷的面颊。
" 嗯。" 她点点头。
方君瑶可以躲在留园,躲在吕绍庭温暖的羽翼之下,无风无雨。但他是吕家的少爷,他不能躲在留园,而一旦步出留园,他就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。
吕老爷甚至请他那一票朋友当说客,要吕绍庭纳妾,为吕家留个香火。
" 吕老弟,世伯说得有理,小嫂子瘫成那样,已不可能为吕家留后了,你又何必坚持!纳个侍妾,给你爹一个交代,大家皆大欢喜嘛!" 某乙说道。
" 沈兄,我说过,今生只要君瑶一个,别的我不会考虑了。" 吕绍庭捺着性子,应付这些被爹请来当说客的朋友。
" 暧!吕兄,纳个妾室,相信小嫂子也会谅解的。要是她真如此不识大体,干脆休了她。反正妻子如衣服嘛,再娶就有了。" 贾生也来了。
听听!这些人还是主张" 存天理,去人欲" 、" 专一" 、" 主敬" 的读书人呢!多丑陋!
" 贾兄,咱们读圣贤书,所学何事?宋儒主张专一,这不论在人、事、物都是一体适用的。虽然有些人达不到这要求,但咱们总要努力去追随圣贤啊。君瑶是我的妻,我这一生就是她一个,这是不会变的。我无意纳妾,各位就不要再说了。"他咬着牙,忍受着一屋子的虚伪。
" 吕兄,书是死的,咱们人是活的,何苦拘泥于古人道理呢?纳个妾,享受男女之乐,要不多纳几个,总有一个会有妊,这样你可以向列祖列宗交代,吕世伯也高兴,至于小嫂子,相信她也会高兴的。" 贾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劝着吕绍庭。
吕绍庭白净的脸瞬间变成铁青色,他狠睨了全屋子的读书人一眼," 你们也是这样想?"满屋子的人面对吕绍庭的眼光,全低了头。
" 难怪君瑶要耻笑咱们读书人心口不一,打着道德口号,行一己之私。明明就是淫欲,还要抬出无后的借口,纳一堆侍妾……说穿了就是无止境的欲望及男人自大的想法!我过去居然还为了各位与君瑶起冲突,如今看来,真是我错了!"他愤恨低吼,猛然抓起桌上朱熹《问答录》就红热烛火点了书角,火红热焰立刻沿着书角延烧起来。
在众人的惊呼声中,吕绍庭俊脸铁青冷冽,咬牙愤恨低斥:" 我吕绍庭从此不读朱熹!各位,日后相见,形同路人!"方君瑶隔天才知道吕绍庭在暴怒之下,当着朋友的面烧了朱熹的书,还说从此与那些个朋友老死不相往来,形同陌路。
唉!他为她做的很多了,事情总该有个了断,不能再拖下去了!她方君瑶不是不干不脆之人,看到他为了她跟爹亲翻脸,跟朋友断绝往来,也不枉她嫁他……
今日是方君瑶满二十一岁的日子,吕绍庭没忘记这天,一早就吩咐厨子煮寿面,还特地交代要一碗红豆特多的八宝粥。
方君瑶今晚特意打扮,瘦得削尖了的脸蛋,经过水粉胭脂的妆扮,看起来还是美丽的。就着明亮的烛光,她漾起柔柔的笑容,看着自己俊美的夫君。
" 来,小瑶儿,这是我特地吩咐厨子做的八宝粥,放很多红豆呢,你尝尝!"吕绍庭舀了一匙八宝粥,特意多舀些红豆。
方君瑶张开小嘴,将那一匙红豆特别多的粥含在嘴里,慢慢咀嚼。
" 好吃吗?" 他温柔浅笑。
她点点头。
" 多吃些。等吃完粥,用完晚膳,为夫的可是掏净了耳朵等着听小瑶儿的愿望呢。" 他真的是用哄小孩的口气对她说话。
" 绍庭哥,谢谢你。" 方君瑶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心诚意的看着他。
" 谢什么呢?为夫的才真要谢你呢。要不是你救我,我现在也不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。要不是你拆穿我那些朋友假道学的面目,恐怕我一辈子都被世俗之见牵着鼻子走。要不是你,我也不会对夫妻间的事情有了更深的体会。" 他轻轻抚摸她的粉颊。
" 更深的体会?"" 是啊!" 他看了她一眼,柔声的:" 想必你也知道身边的人要我纳妾的事——小瑶儿,你不用担心,我今生只有你一人。" 他将她额前的发丝拨到贝耳后边。" 这给我一种启发。如果妻子就像衣服一样,可以随意更换弃置,那丈夫呢?" 他捧着她的脸,坚定的说:" 如果今天换成是我被春风踢中,一辈子不能动了,我相信你一定也不会背弃我,就算旁人如何劝你,你也不会离开我,对吧?"方君瑶眼泛泪光,轻轻的点头。
" 那为夫的怎能弃你而去呢?那不就一点儿夫妻情义都没有了!夫妻就是结发一世,永不分离,不是吗?" 他温柔的抱住了她。
她瘦极见骨的小手,紧抓他的襟口,整张小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,不敢再望着他,生怕自己的眼泪会溃堤而出,一发不可收拾,更怕会动摇自己已经决定的事!
" 小瑶儿,乖,快吃了这些,为夫可是等着你许愿呢。"方君瑶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,才抬起头来,故做娇嗲的说:" 绍庭哥,你陪我吃,我不要一个人吃。"" 好好好,绍庭哥陪你吃。但得先说好,你可不能耍赖,把不想吃的全往我这儿堆……"一会儿后,他抱着她坐在窗边,皎洁的月光映照着两人,她侧靠着他,他温柔的将她抱在怀中。
" 好了,小瑶儿,你粥也吃了,面也吃了,晚膳也用了,可以许下今年的愿望了。说,你今年想要什么?" 他大掌抚着她削瘦的肩膀。
" 嗯——君瑶愿岁岁年年可以与绍庭哥共看此轮明月,就算我不在了,绍庭哥看到月亮,就得想起我。" 她还是任性的,就算她不在了,她内心还是希望他能记得她。
" 小瑶儿?" 他惊讶的扳过她的身子," 小瑶儿,什么你不在了,我要你起誓再不许说这话!" 他激动的眼都红了,好怕她再寻短。
" 绍庭哥……这是我的愿望啊,你要许愿只有再等等,你生在春天嘛!" 她笑笑,想蒙混过去。
" 小瑶儿,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!你得发誓绝不寻短!" 吕绍庭涨红着脸,搜寻着她游移不定的眼。
他要她的保证!
" 好好,绍庭哥,我发誓我绝不寻短。如果我寻短,我就……
吕绍庭忙遮住她的嘴," 这样就行了,我不要你说出伤害自己的话,为夫的知道你一向说到做到。小瑶儿,绝不可像以前那般伤害自己!再不许了!" 他再次抱紧了她。
" 嗯。" 她点点头,再次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,汲取他的气息。
她想好好记住这味道,可能……会很长一段时间闻不到了……
当晚就寝前,方君瑶唤来贴身丫环小旋,说了一些话,小旋毫不迟疑的点了头,帮她换了衣服,退了下去。
三更天,一抹黑影跃入留园主房。
" 君瑶,时候到了,该起程了。神医赵无言因为忙着照顾一位刚分娩的患者,无法离开苏州,不过她已经指示所有该注意的事情,路上还有人接应,事情都安排好,只等咱们动身了。"方君瑶没睡,她身穿劲装,在黑暗中点点头,搁下一封信,黑衣人毫不费力地抱起她,再度消失在黑暗中。
绍庭哥: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,除非有奇迹,否则我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。与其一辈子瘫着,我宁可放手一搏,去寻找奇迹。
爹要你纳妾的事也讲很久了,不要怪爹,毕竟他想的是吕家的香火问题。我内心万般不愿你纳妾,我可以一辈子霸着你,相信你也不会离弃我,但我不愿以这副废人样与你相守。我想要站起来!我想恢复以前的我!
给我三年的时间,三年后不管结果如何,我一定会回来给吕家一个交代。绍庭哥,你要等我,要相信我!
还有,爹年纪也大了,你有时间可以帮爹爹打理营生,毕竟有爹撑着这个家,才有你那些个歙砚、扇子啊!我本可以帮忙爹的,要不是我现在这样……
绍庭哥,三年内不要纳妾好吗?我会尽一切努力的,不管成不成,三年后的春天我一定回来,等我!
君瑶笔
第八章
苏州卧云轩" 唔……方姑娘,经过我这几天的诊治,你要恢复成以前那样,肯定是不可能了。" 凉凉的声音从右边厢房传出。
方君瑶听了,脸色一白,双拳紧握,激动说道:" 赵大夫!我一定要站起来,我不要一辈子这样!我不要!"赵无言是名闻遐迩的女神医,方君瑶成天在外边跑,自然是听过她的名声。在她手里几乎没有治不好的病,除非是病人先放弃,她也就不再坚持。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:" 神仙不救无命人,无言不救无心人。"方君瑶下定决心一定要站起来,所以她飞鸽传书给江湖上的朋友,趁黑夜将她抱离吕家,带她来找赵无言。她相信以赵无言高明的医术一定能治好她,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。
赵无言抬头看她,依旧凉凉的说:" 你有多大的决心想重新站起来?不计一切代价?包括你现在的花容月貌变成黑麻子脸?包括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疼痛?包括站得起来却无法正常走路?包括站得起来却失去双手?
" 我说方姑娘,你现在虽不良于行,至少脸不残、手不废、身体不痛,但如果硬要重新站起来,可能付出的代价会更高。" 赵无言老实的说。
" 要治好我这下半身瘫痪,真的会有麻子脸、失去双手等问题?"" 可能。" 赵无言望了一眼窗外皑皑白雪,事不关己的说着。
变成丑女,绍庭哥还会要她吗?一辈子的疼痛她受得住吗?无法正常走路?双手废了?她……
真的不论任何代价吗?做为一个大夫,赵无言太常听到这类的话了。刚开始信誓旦旦,随着时间的流逝,病人忍受不住长期枯燥无聊的医治过程,放弃者十之八九,还反过来埋怨大夫医术不精。
早知如此,又何必当初呢?所以她要方君瑶好好考虑清楚。她的病情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,就算她赵无言医术再高明,折腾下来,至少也要两年以上。如果方君瑶有恒心的话。
当然,黑麻子脸是骗她的。用女人最在意的容貌当代价,往往会使许多人打退堂鼓。
见方君瑶不讲话,赵无言笑笑," 方姑娘要考虑一下也成,在下先告退。"她站起身来,笑容却僵在那儿。她看见方君瑶拿出一把锐利的匕首,有点儿紧张的说道:" 方姑娘,不必如此嘛……" 站不起来也不必要自杀吧?
方君瑶刀起刀落——一头秀发从肩膀整齐的断落!
她削了自己乌黑的秀发,女人视为第二生命的头发!;她从轮椅上抬头看着赵无言," 赵大夫,我们什么时候开始?"" 方姑娘,这是我特制的凝骨玉露膏,先敷个把月,等初春来临,我将为你动刀,依你体内骨头碎裂的情形再下药。" 赵无言一边为方君瑶抹药,一边说明。
" 动刀?"" 嗯,就是割开你的皮肉,直接接触到骨骼、内脏等脏器。放心,在动刀之前,我会让你吞下红丸,你的身子就不会感到疼痛。"" 这我倒没听过。" 方君瑶趴在床上说着。
" 这在汉朝就有了。华佗帮病人开肠剖肚,敷以膏药,好得很快呢。嗯……这样就可以了。小旋,帮你家夫人穿好衣服。"" 是。" 小旋从那一晚方君瑶跟她说要到苏州,她二话不说,立刻打包上路。
" 对了,方姑娘……"" 赵大夫,就叫我君瑶吧。" 方君瑶让小旋绑上抹胸的丝线。
" 那你就叫我无言,也不要叫赵大夫了,反正大家要相处满久的。君瑶,这段期间身子尽量不要用力,让玉露膏发挥功效,这样初春动刀时,对身子比较好。"方君瑶点点头," 嗯,我知道。谢谢你,无言。"" 对了,你要是觉得闷,可以到后面厢房找柳汝雅姑娘说说话。她同你一样都是绍兴人,也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。"" 柳汝雅?她不是死了吗?" 方君瑶惊道。
赵无言挑了挑柳眉," 你们认识?看来你们俩可有话聊了。小旋,知道后厢房在哪儿吗?从曲桥那边一直往下走就到了。" 赵无言收拾医箱,转身离开。
" 小旋,快!快推我到后厢房!" 瞧她急得,真是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啊!
在后厢房雅致的院落里,方君瑶找到同是绍兴人的柳汝雅,两人聊得起劲。她早从吕绍庭那儿知道柳汝雅是才女,诗书琴画样样精通,本是吕绍庭的末婚妻,后来被寒向阳看上,被迫嫁进将军府。不是听说她死了吗?怎么会在赵无言这儿?
当柳汝雅知道方君瑶是吕绍廷的妻及后来的事情时,满脸的同情。而方君瑶听了她的遭遇,脸上的表情比她更夸张,好似天下没人比柳汝雅更惨。
" 汝雅姊,听了你的遭遇后,我决定一定要克服万难站起来。" 聊不过几句,两人的称呼可热络得呢。
" 君瑶,无言是医术高明的大夫,只要你听从她的指示,要站起来绝非难事。" 柳汝雅用细细的声音说着。
" 对了,汝雅姊,你生的女娃儿呢?叫网晴是吧?可否让我瞧瞧,一定可爱得紧。" 方君瑶从刚才的聊天中,才知道原来赵无言照顾的分娩女患者就是柳汝雅,也知道她生了一个女娃儿。
" 网晴被奶娘抱出去透气了。有时我不禁要想,生下她是智还是不智?" 柳汝雅幽幽的。
方君瑶闻言突然激动起来,失声道:" 汝雅姊!孩子既然生下来了,就要好好抚养她,不要放她一人……孤独的孩子很可怜啊!你这样哀声叹气的会影响到孩子的!别以为小娃儿什么都不懂,她懂你对她的情绪!不管是哀伤、快乐、还是痛苦!要好好对待孩子,她都知道的!"柳汝雅被她突如其来的高声吓到,莫名其妙的看着她。
" 柳姑娘,我家夫人自小丧母,爹亲又忙于营生……" 小旋好心的打圆场。
" 要你多嘴!小旋,回去啦!" 方君瑶又摆出以前任性的样子。
看着方君瑶主仆俩渐渐远离的身影,柳汝雅低头思量——她是不是对孩子太不公平了?她沉溺在自己的哀伤中,却忽略了孩子。
那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啊!纵使孩子的爹是他……想起孩子的爹,柳汝雅浑身一颤,双手抱紧自己。她深吸一口气,摇摇头,不愿再想下去,站起身来,转进了精巧雅致的主房。
虽说那日的谈话最后是以激动收场,但方君瑶情绪来得快,去得也快,隔天便又笑嘻嘻的去找柳汝雅聊天。柳汝雅本来就是秀外慧中的女子,有个人可以聊天解闷,她也是珍惜的。几日下来,两女成了无所不谈的闺中好友。
春天来临,赵无言在方君瑶的背部动刀。情况比她想像的糟,凝骨玉露膏是外敷用药,她从未在人体内用过,不知功效如何,但面对几乎碎裂移位的尾骨,她只有姑且一试。她将周围坏死的肌理、碎骨去除,敷上膏药,将脊椎推回原位,再缝合。
连续十几天,方君瑶用的东西都经过热水、火源消毒,赵无言在她背部敷上一种紫色药膏,能尽快愈合伤口,预防其他感染,但背部的缝线痕迹是去不掉了。
方君瑶乖乖的躺在床上,十几天之后她才能略略动动身体。她的房子在动刀之后很痛,赵无言嘱咐小旋熬一种镇玉神农草,有助疼痛的减轻。
" 君瑶,等背部伤口愈合,再疗养一段时日,我看看你的情况再决定要怎样做。"" 无言,这是什么意思?什么叫再决定要怎样做?" 方君瑶是聪明人,一听便知情况严重。
" 别慌,君瑶,你的情况比我想的严重,所以我在你身上用了本是外敷的凝骨玉露膏,不知效果如何。如果它有效,就可以继续下面的疗程,如果没有效……"赵无言顿了一下,方君瑶一颗心悬在半空中。
" 如果没有效,恐怕就得再动刀。"" 什么?" 方君瑶一听,心凉了半截。
" 君瑶,你这病得有耐心。比起一辈子瘫痪,这几年的时间根本不算什么,要有信心。" 赵无言难得的给了她一抹鼓励的笑容。
方君瑶忍住泪,吃力的点了点头。
几个月后,方君瑶的身体还是一样,下半身仍然没有感觉。但赵无言并不急着动第二次刀,她研读医书,发现有一种叫风尾酥蜜草的药,可以舒筋健骨,去死肌,还元气。只不过这种药草不好找,生长在东南沿海的深山里,她得亲自出马寻药。
赵无言将方君瑶与柳汝雅两个病人丢在苏州,嘱咐一番后,便独自采药去了。期间方、柳二人在卧云轩闲谈经史子集,品茗对弈,两人对彼此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。只不过有一件事方君瑶搞不懂,柳汝雅有一次讲到人跟鱼,说什么" 池边的人观赏的快乐,并不能增加鱼的快乐,毕竟人与鱼是不同世界的人,想法及需求都不同。"方君瑶还很顺口的问:" 那要如何使鱼儿快乐呢!"柳汝雅幽幽一笑,用细细的声音说道:" 只有问鱼儿要什么,然后照它要的方式去做,鱼儿才会真的快乐。"嗯!这柳汝雅真的是才女呢,说些很有哲理的话,她都听不太懂。没关系,等回绍兴再问绍庭哥好了。不晓得绍庭哥过得好不好?他有没有想她呢?他应该不会纳妾吧?要是他不等她,纳了妾——不!不会的,绍庭哥不会这样做的!
她着实好想他啊……
唉!她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痊愈啊?无言,快回来吧!
这是方君瑶在赵无言出外采药的期间最常哀叹的话了。就在她日也盼、夜也盼的情况下,赵无言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。一回来,她衣衫都来不及换,便忙叫小旋煎药,按住方君瑶的手腕,为她把脉,看看她这些日子,身子有没有好一点儿。
方君瑶喝下赵无言千辛万苦采回的汤药,小声的说:" 无言,谢谢。"咦?很没有精神喔。想放弃了?
" 君瑶,你该不会是想放弃吧?我这么辛苦才采回这珍贵的药草,你怎么……" 她辛苦弄了半天,她居然要放弃?这女人太没良心了吧!
" 不是的,无言,我……我只是想念……想念……" 她红了脸。
赵无言一看,了然的笑了。" 哦!原来如此。天下尽是多情人哪!君瑶,放心,我刚把脉,你的脉象稳定,上回动的刀是有效果的,只是比较慢。这次我又带回这风尾酥蜜草,对你的身子有很大帮助,等休息几天,我将提炼我爹独传给我的九龙舒筋散。这种膏药是外敷的,短时期用,效果不大,但长期用下来,功效惊人。你只要有耐心,等过些时候与你家相公见面,你就可以用脚踹他了。"" 我家夫人才舍不得用脚瑞他呢!" 小旋在旁边笑着说。
" 小旋!" 方君瑶的脸红得像关公。
接下来,方君瑶每天必喝下一大堆汤药,每天必敷上九龙舒筋散,到新年过后,她的腿有知觉了!
" 无言,我有感觉了!有感觉了!" 方君瑶欣喜若狂,边叫边哭!终于……到了卧云轩的第二年,她的腿恢复了知觉!
赵无言笑笑," 这是耐心与恒心换来的。君瑶,接下来是最辛苦的。你必须练习站起来,这过程是枯燥而且充满挫折的,你可以吗?"方君瑶笑开了脸,调皮的望向赵无盲," 我还要再削一次发吗?"两人对视,很有默契的笑了起来。
第九章
两年后绍兴府南柳巷吕宅方君瑶紧张的站在吕家朱漆大门前,不断的调整呼吸。她无助的望向贴身婢女," 小旋……"" 夫人这样很美。不必担心,只管推门走进去。" 小旋微笑的看着美丽的主子。
经过两年枯燥且艰苦的复健,她终于能站起来,能正常走路了。前不久,当镇海将军寒向阳到卧云轩寻柳汝雅时,赵无言就告诉她,她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,可以准备回绍兴了。只是半年内还不要做激烈的运动,尤其是骑马。
她回来了!
看着熟悉的朱红大门,三年不见,绍庭哥不知道有没有信守承诺?还是他已经另娶……
好不容易从下半身瘫痪回复成健康的模样,她千求万求不就是求这个吗?怎么现在反而不敢进去了呢?是近乡情怯,还是怕心爱的人已经变心!
不!不会的!绍庭哥不是那样的人!
深吸了一口气,方君瑶鼓起勇气,伸出手,推开了大门,跨进门槛,触目所及,与三年前仍是一个模样。
但……怎么没人呢?
从前仆人如云,人声吵杂的吕宅,怎么这会儿没半个人影,静悄悄的?
她信步走着,东张西望,一路走到留园,真的一个人都没有!
怎么回事?难不成吕家发生什么变故了?大家怎么都不见了?
" 小旋,怎么大家都不见了……小旋?小旋!" 方君瑶一转头,惊讶的发现连自己的贴身丫环也不见了!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连小旋都不见了!
她像无头苍蝇似的在留园疾走,都快急哭了。要是在这三年间吕家发生变故,绍庭哥又不是做生意的料,那……那就只得在外飘荡,居无定所了!
不成!她好不容易才回来,怎可发生这么荒谬的事!
匆忙之间,她眼角远远的瞥到一个长工的身影,那人长得健壮,皮肤呈现小麦色,肯定是长期在外奔波的缘故。她投见过他,应是新进的仆役吧!
" 敢问……" 她慌张的左顾右盼,也没正眼瞧那长工," 大家都到哪儿去了?少爷呢?" 她一双美眸急急的搜寻着那玉树临风、面如冠玉的白色身影。
没有!还是没有!
书房没有,主屋也投有……绍庭哥会到哪儿去呢?
她急坏了,丝毫未觉长工惊讶的神色。
" 喂,我问你话啊,快回答!这么大一家子怎么都不见了……好样的,快回答我!" 她一急,说话又粗鲁起来,还是没看那长工。
" 我说过,不准再这般粗鲁的说话。" 斯文的声音传出。
咦?绍庭哥?
" 你在哪儿!绍庭哥!" 方君瑶背对长工,一双美眸往留园门口急急望去。
没人啊……
小麦色的人影贴近她的耳畔,轻声道:" 我在这儿!"方君瑶一惊,倏地转身,对上那一双黝黑的眸子及浅浅的笑容。
" 你……" 健壮的身子,小麦色的肌肤,粗糙的大掌,棉布衣衫,都不是他原来的模样,只有那薄唇、鼻梁、笑容没变!原来的斯文变成放浪不羁的味道。
以前的玉树临风怎会变成这般仆役样?难不成吕家欠人家钱,绍庭哥变成人家的长工了?
方君瑶鼻头一酸,大叫:" 绍庭哥,你怎么变成长工了?我不要!我不要!你欠别人多少钱?我叫我爹帮你还,你再不要做长工了……" 她扑向他。
他则抱紧了她,抱得紧紧的,再不分离。
三年了!他想了她三年,他的小瑶儿终于依约回来了!
" 小瑶儿……你可想死我了!" 他往下搜寻那连作梦都想着的美唇,湿热的唇瓣吻住那嫣红的樱唇后就再也放不开了。
他的大掌紧扣住她的后脑,用他的唇、他的舌吻她、舔她、轻咬她、吸吮她、蹂躏她。这是他的小瑶儿,他的小美人儿啊方君瑶感到天旋地转,地转天旋,浑身燥热,呼吸困难——她好不容易站了起来,可不想因缺氧而死去!她被眼前壮硕的男人吻得快要窒息,而这男人还没有放开她的意思!
唔……不行!她需要喘口气!
她用双手挣扎,没用!她扭动全身,他却更用力贴紧她,她甚至感到那滚烫的坚挺摩擦着她的小腹!她摆动小脑袋,却让他的舌更加深入!
嗯唔……不行了——" 啊!" 吕绍庭低喊一声,松开了怀中的小人儿。
她踹了他一脚!
方君瑶气喘呼呼的拍拍胸脯,她终于呼吸到薪鲜空气了!
" 对……对不起,绍……绍庭哥……" 她仍喘着气," 我不是故意要踹你的……我实在是……咳!快要窒息了……"" 小瑶儿……啊,是了!你的脚……天啊!你真的恢复以前的样子了!" 他高声欢呼起来!
吕绍庭惊喜的看着方君瑶的脚,她今天穿着鹅黄色襦裙,显得端庄优雅。他将她抱坐到花园的石桌上,跪蹲下来,将她悬空的两只脚握在大掌中细看。
她从小就野,她爹也忙,所以没缠小脚。但他对她没裹小脚一点儿也不介意。他将她鞋袜脱了,露出光洁雪白的脚踝,微使力按了一下,关心的问:" 会痛吗?小瑶儿。"她摇摇头。
" 你动动看。"方君瑶动了下脚趾,吕绍庭脸上泛起欣喜若狂的表情。
他的大掌再往小腿肚摸," 这里有感觉吗?"她红着脸点点头。
就这样,吕绍庭一段段的往上检查,他要完全确定她已经恢复正常。
鹅黄色的襦裙被他掀到大腿处,他还摸着白皙的大腿内侧,认真的问:" 这里呢?小瑶儿,你感觉到我在摸你吗?" 温热的大掌摩擦着敏感的大腿内侧。
方君瑶羞窘极了,红着脸,小声的:" 嗯。"拜托不要再摸下去了!再摸下去,她就忍不住了……
但吕绍庭不觉桌上美人儿的异样春潮,依然仔细认真的一路检查上去,大掌摸至腿根处,襦裙被推得更上面,亵裤都露出来了。
" 这里呢?这里的肌理好似有点儿紧……小瑶儿,我摸你,你会不会感到不舒服?" 吕绍庭认真的看着雪白的大腿,压根没想到这样的姿势多惹人遐想。
" 啊……" 方君瑶终于忍不住逸出娇喘。
她贝齿紧咬着下唇,满脸娇羞,红云遍布,小拳紧握,压低了头,紧闭双眼,根本不敢看他。哪有人三年不见,一见面便春情荡漾……羞死人了!
吕绍庭轻笑出声," 这是表示很舒服罗,小瑶儿。"" 不要这样,快放我下来!会有人看见的!" 她羞红了俏脸,忙要拉下被掀到大腿根处的襦裙。
" 不会有人来的,小瑶儿。"" 啊!" 方君瑶悚息住口,瞬间没了呼吸。
" 绍庭哥……不要……不要这样……" 她破碎的声音说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。
吕绍庭埋首在她的大腿处,用他挺拔的鼻子、温热的嘴磨蹭着她。他将她大腿分得更开,架在自己肩上,因他是蹲跪着,正好对着她的嗳昧处。
" 不!绍庭哥!" 她双手往后撑住石桌桌面,俏脸因身下男人的挑逗而昂向天际,浑圆的玉乳更显坚挺,整个身子往上弓成美丽的弧度。
两人在留园的石桌上,演出激情又大胆的欢爱场面!
他……他居然大白天……这是在屋外啊!
" 绍庭哥……这外边会有人来……不要……" 她的小嘴颤抖着。
" 小瑶儿,别管那么多了!我好想你!嗯……你好香!我要你!" 吕绍庭隔着亵裤用舌舔着私密处。
方君瑶瞬间失了力气。因为两年来天天服食愈合筋骨的汤药,她的身体比以前更光滑,更敏感。
" 啊嗯……" 她娇喘连连,最后抵挡不住吕绍庭凌厉的攻势,她双手撑不住,整个人便躺在桌子上,只觉得双腿间一片湿意。
吕绍庭双掌捧住她坚实饱满的臀瓣,不容许她退缩,放肆而狂野的占有她。大掌一勾,亵裤应声碎裂,他更加顺利的用舌挑逗那隐藏在花瓣上方的珠蕊儿——" 啊——" 躺在桌上的她因这强烈的刺激,激昂的仰头。
她迷蒙的双眼看向天际,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,丝丝轻飘,那云看起来好舒服……好舒服……就像她现在的感觉。
躺在石桌上的小身子倏地一颤!
他好坏!居然……居然伸到那么里面……啊……
随着吕绍庭唇舌在双腿间的肆虐,蜜穴流出了更多的津液,一双美眸迷蒙涣散,小手无力的垂在两侧,胸脯不断起伏,沉浸在吕绍庭狂野放肆的挑逗中。
她完全屈服了!身子像软泥似的躺在桌上,任他摆弄。
吕绍庭站起身来,薄唇沾染了她双腿间的馨香气息,湿亮淫靡。他俯身对着方君瑶的小脸," 小瑶儿,这是你的味道,我喜欢。"他伸出剑舌,慢慢的舔了一下薄唇,像在品味什么珍品似的,那动作暖昧又淫荡。方君瑶从没见过他这样放浪,他总是规规矩矩的,连欢爱都是,但现在不一样了。
" 小瑶儿,你也尝尝自己的味道。" 说完,他俯身吻住她,将舌深入她的檀口内。
" 唔!" 她全失了主意,嘴里尝到自己的味道。
吕绍庭吻她的同时,大掌顺势将她上半身的衣衫扒开,粗暴的扯下抹胸的丝线,将抹胸裙到腰际。方君瑶的上衣及襦裙全给堆到腰部,这种将裸末裸,衣衫半遮,反而更引人遐思,更让人亢奋难耐!
" 小瑶儿,你真美!让我爱你!让我进去!" 他沙哑的低吼,身下的男性青筋暴起,因强忍而疼痛不堪……他需要她!
他迅速将裤头解了,大掌将她雪白的双腿压往平坦的腹部,方君瑶瞬间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,她迅速从激情中恢复理智,慌乱急喊:" 绍庭哥,不要压我!无言说我不能承受太大的压力!"吕绍庭一听,忙将她双腿放下。他满身大汗置身在大开的双腿间,将已硬挺肿胀的男性欲望抵着柔嫩湿濡的销魂处——他快疯了!他不能再等!
" 小瑶儿,我停不了,我一定要你!" 他咬着牙完,一挺身,将身下的巨大挤进了她的小穴。
方君瑶下半身感到一阵撕扯,一阵冲击,热流感加上酥麻感在体内四处奔窜,还有一点点的痛感。
" 好紧……小瑶儿,放松点儿……" 吕绍庭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狰狞,他再将男性巨大塞入了些。
" 啊——绍庭哥……慢点儿……" 方君瑶小拳紧握,檀口微启,似是不胜突如其来的肉体刺激。
" 小瑶儿,我慢不下来!忍着!" 他开始律动起来。
大掌与她的小手十指交缠,因为多年未经欢爱加上抹了两年多的九龙舒筋散,她的肌肤更加紧密光滑,吕绍庭一进入她体内,便感觉到男性欲望像被肉壁紧紧绞住,整根热烫铁杵被一股力量吸往花心深处!
哦!这小妖女!比以前更令人疯狂!
他低下头,吻住一只玉乳,用力的吸吮,希望能转移自己身下狂炽的欲望,却惹得身下的美人儿淫浪出声,那一声声的嘤咛娇喘,让他的身下更加大,更加疼痛难耐。
他往上封住那淫浪的嫣红小嘴,十指紧握住那纤纤玉指,整个身体轻压住她已全然瑰红的胴体,用全身结实的肌肉摩擦她,将她的欲望激出,逼她完全疯狂!
" 嗯唔……" 全身被箝制在石桌上,方君瑶灿眸半掩,整个人意乱情迷,脑子乱烘烘的。
这个人真的是绍庭哥吗?他跟以前不一样了,好浪!好放荡!
吕绍庭因着强大欲望的驱使,狂野的插进抽出,他挥身是汗,黑眸烧得火红,身下男性叫嚣着要尽情掠夺!
" 小瑶儿,忍着点儿!" 一只大掌将她的双腿扳开了一些,他冲刺起来。
健壮黝黑的身躯快速有力的撞击着身下的小人儿,方君瑶自动的抬起双腿圈住他的健腰,更方便他一进一出的抽插律动。
" 哦!乖瑶儿!你……你真是太可爱了!" 吕绍庭气息粗重,使劲运用腰臀力量,将自己热辣的铁杵一次次贯穿到花心深处,毫不保留,没有空隙。
" 啊——" 方君瑶尖叫出声!
她的甬道传来阵阵痉挛,细细的花壁收缩,吕绍庭知道那代表什么。
" 等等——小瑶儿!还没——还没有!" 吕绍庭抬起俊脸,汗湿的脸看起来特别魔魅。突然,他加快身体的速度,铁杵沾满了花穴内的蜜汁,随着一次次完全抽出,再彻底的贯穿,蜜汁奔流到桌沿上,濡湿了桌面。
' 现在!就是现在!小瑶儿,跟为夫的一起!快!啊——" 随着吕绍庭的狂吼,方君瑶也尖叫出声,眼角流出了喜极的眼泪。
大量白浊液体喷洒在方君瑶颤抖不已的花心深处,汗流浃背的两人同时到达欢爱的天堂!
第十章
抱起衣衫不整、意识恍惚的妻子,绍庭嘴角噙着笑,那笑意满是疼爱与不舍。
小瑶儿,你终于回来了!
吕绍庭温柔的抱着方君瑶进入主屋,直接跨入澡间,大浴盆里早已备好热水。他将方君瑶身上破碎的衣服卸下,再将自己身上的棉布衣衫扯掉,抱着她踏人温暖的水液里,让她背靠着他,一双铁臂密密的将美人儿锁在健壮的胸膛。
他下颚贴着她的嫩颊,健腿摩擦着她细白的双腿,用水清洗着刚才欢爱留下的痕迹。
他盼望这一天已经好久了!从她离去的隔天,他像疯了一样狂奔找人,找不到,他不吃不睡,整个人像行尸走肉般,日夜捧读她留下的唯一信函,读了又读,看了又看,摸了又摸。
她好狠,要他过三年没有她的日子!
他闭门不出,他无意读书,他了无生趣!
他突然觉得天地间不再有他存在的理由!他甚至想离家出走,出去寻她,三年后再回来。他无法忍受这满屋子的回忆!
他的小瑶儿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离他远去?
最后还是岳父来劝他的——" 绍庭,你也算从小看她长大的,她性子倔,好强,任性,甚至有点儿泼辣不讲理。"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?不过……岳父大人所言极是!
方老爷摸摸胡子,继续说道:" 但是瑶儿有个很大的优点,就是她说到做到。就算三年后她还是瘫着下半身,用爬的她也会爬回来。"这倒是!
" 所以绍庭,这三年你就跟着你爹学做营生,打发时间,也替瑶儿攒点儿生活费。三年后她要是真的活蹦乱跳回来,你可得花大钱了——养个好动的妻子,跟养个好动的女儿一样,是很花银子的。"对啊!他怎么没想到两人往后的生活?君瑶在信上不也是这样说吗?
所以他在经过半年的颓靡生活后,重新振作,跟着父亲学做生意。而爹看他这样一心一意等君瑶回来,也就不再逼他纳妾了。
" 小瑶儿,你可回来了。为夫的真的好想你啊!" 他贴在她的粉颊轻声的说。
" 嗯……" 方君瑶动了一下身子,嘤咛了声。
" 小瑶儿,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!" 见她醒了,吕绍庭赶紧问她,生怕刚才激烈的欢爱伤了她。
方君瑶抬起迷蒙双眸,看着眼前变成小麦色的俊脸,哽咽道:" 绍庭哥,你怎会变成这样?你变成长工了?不……不要!我不要你变成长工!咱们去向我爹借银子,还吕家欠的钱,你再不要做长工了……" "" 小瑶儿,谁说我变成长工了?咱们吕家哪有欠人家钱?这里有感觉吗?" 他捏捏她的大腿,生怕刚才的欢爱弄伤了她。
" 啊!有啦……绍庭哥,你不要再摸了,否则又要……" 方君瑶满脸通红。
" 那都得怪为夫的实在太想你了。小瑶儿,你让我等了三年哪!好苦呢!他闻了闻她发间的香味。
" 对不起嘛!无言说我能够痊愈,三年算是短的了,这都是我有恒心加上力才能有此神效……啊!不说这个了。绍庭哥,你如果不是长工,怎么会…怎么会跟以前都不一样?你的身体摆明了是劳动过度啊。"" 你是说我的身子变壮了、皮肤变黑了、手掌也长茧了,还身穿粗布衣裳?"怀中的小美人几点点头。
" 亲亲小瑶儿,这都是你害的。你这小没心肝的说走就走,一走三年,为夫的无心读书,整日颓废,还是岳父大人提醒我,三年后你要是真的回来,我可得多赚些银子才行,所以我就跟着爹学做营生,四处奔波,才晒黑的。租布衣裳是我嫌过去那些丝绸布料太公子哥儿样,才不穿的。我也没与过去的书院朋友往来了。" 他大掌抚摸着她两只饱满的玉乳,好滑、好软!
" 原来是这样啊。对了,为何我爹爹要你多赚些银子呢?吕家不是很富有吗?" 她抬头看他。
" 岳父大人说养个好动的妻子,跟养个好动的女儿一样,是很花银子的。" 吕绍庭轻笑。
" 那个满嘴胡说的老头!" 她涨红了脸。
" 小瑶儿,不要再离开我了。为夫的这三年过得……" 他健壮的身躯颤了一下,说不出这三年他对她的椎心思念。那是刻骨铭心的痛啊!他好怕她一去不回,他好怕她寻短,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发生的事,他就怕!
方君瑶反手摸摸他有点儿青髭的下巴,温柔的说:" 我不是说过吗?等我三年,我一定会回来。就算我一辈子都无法站了,我爬也会爬回来的。"" 真是知女莫若父,你爹也是这样说。" 吕绍庭苦笑。
" 那个满嘴胡说的老头!" 她又涨红了脸。
一双大手不安分极了,往她双腿间的花穴探去,有着薄茧的长指在两腿间带给娇柔的身子一波波的刺激。
他——他不会又想要了吧?方君瑶红了脸,力图镇定。
" 绍……绍庭哥,我一回来,怎么半个人影也没有?"" 岳父大人说,搞不好他那个好动的女儿真的会爬着回来。为了维持你的颜面,就叫仆人全都回避了。" 吕绍庭暗笑。
" 那个满嘴胡说的老头!" 她第三次涨红脸。
哪有亲爹这样说女儿的?她非找他理论不可!
她正要起身,却感到腰间被大掌制住,抬起、放下。
" 绍庭哥!嗯唔——" 他再次贯穿了她!
他在她耳边吹气,粗嗄的说:" 小瑶儿,最后一句是骗你的。整个吕府之所以没人,是因为我下的令。为夫的要好好与你恩爱三日夜,不许任何人打扰,包括小旋。"" 嘎?小旋也是……啊!" 他健腰往上一顶,胯间的热杵沉入了花瓣红肿的小穴里。
" 小瑶儿,你不能被为夫的压,就让为夫的让你压好了!" 他气息粗重的道。
他说话还真露骨!
" 绍庭哥!你……你以前没这般粗鲁的。"方君瑶坐在他腿上,用背对他的方式,两人交缠起来。
" 你不喜欢?" 他又往她体内插深一点儿。
" 啊!别这样……我没法冷静……" 她有好多话想与他说啊,包括柳汝雅的事,但他一见面就这样——" 那就不要冷静。反正宅子里这三天不会有人。小瑶儿,为夫的绝不再放开你!觉悟吧!" 他说得好像两军宣战般。
吕绍庭将方君瑶扶起,让她趴扶在浴桶边缘,再次从身后进入了她。
确定她身子没事,他就不再客气了。虽然他也是有好多话要同她说,但眼下得先消消他三年来的欲火!
三年哪,他转变得可多了。再回头看看自己以前那一套迂腐的观念、做法,就觉得自己假道学得很!明明疼爱妻子,为何要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呢?明明很想要,为何就要禁欲呢?存天理、去人欲——天理与人欲一定是誓不两立的吗?只要不纵情,人欲不应当存在吗?
这些都是方君瑶进入他的生命后,带给他的启发。他的小瑶儿啊!他必会疼爱她一辈子!看小瑶儿在湿淋淋的浴桶边娇吟的样子,那雪白挺翘的臀瓣,红滟滟的小穴儿……他受不住那销魂的滋味,再一次在她体内射出了欲望的烈焰!
'经过三日夜的交欢,吕绍庭满意极了,但方君瑶可累死了。或许她应该大力鼓吹朱熹那一套禁人欲的说法,免得自己老是在床上昏昏沉沉的。
由他的热情,方君瑶相信他三年来真的" 很规矩" ,不要说纳妾了,连女人他都没碰过——哦!应该说他连瞧都不瞧别的女人一眼,他很专心的在等她。
好不容易,几天后,两人总算可以" 正常" 的谈天了。
" 柳汝雅没死?老天还是有眼的。柳汝雅才情极高,让她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的确不公平。那赵无言真是医术高明啊!" 吕绍庭在书房饮着苏州茗茶碧螺春,早端了一杯给亲爱的妻子。
" 嗯!无言真的是神医呢!我刚到苏州卧云轩时,听到她对我说我一辈子绝无可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,我差点儿想撞墙算了,后来才知道,她指的是我背后动刀的疤痕,那疤痕是去不掉了。" 方君瑶优雅的拿起茶杯闻了闻碧螺春的香味o" 那疤痕不算什么。看你那双小手充满伤疤与薄茧,小瑶儿,你为了站起来,三年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头。我现在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成了。" 他轻抚着她的手。
" 对了,绍庭哥,我在卧云轩与汝雅姊聊天时,聊到什么人与鱼的,好玄哦!她说人与鱼是不同世界的……接着是什么?我忘了……绍庭哥,你知道汝雅姊是什么意思吗?"" 嗯……或许柳汝雅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吧。我以前与她书信往来,倒没提到这方面的事。既然知道她还活着,改天再问她。对了,小瑶儿,既然赵大夫说你半年内最好不要有激烈运动,那你还是暂时不要骑马了。" 吕绍庭抚抚她的美背。
" 但我很想念骑雷电的感觉。绍庭哥……我想……" 她眨眨眼。
" 不成!" 他断然拒绝。
她休想再用撒娇那一套!上次就是因为骑马才惹出事情的,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冒险了!
" 你听人家说嘛!由你骑着雷电,我可以坐在你怀里啊,这样你又可以陪着我,一举两得,你说好不好?"" 不好!" 她休想再上马,那会弄得他提心吊胆。
" 绍庭哥……求求你嘛!算是我今年的愿望好了。"" 来不及了,冬天已经过了,小瑶儿,你要许愿,得等明年冬天。" 他绝不妥协!吕绍庭拿起谢景晹新送过来的扇子把玩着,那是黑纸洒金的扇面,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。
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?哼,她才不信骑不到雷电!
" 绍庭哥——" 她睁着水气迷蒙的双眼深情的看着他,声音还略带哽咽。
吕绍庭心中一凛,差点儿就心软地抱起她直奔马厩了。
" 不成不成!小瑶儿,今天说什么都不成!" 他打开扇子快速的扇风,掩饰自己的心虚。
拜托!小瑶儿,不要再求下去了,否则到最后举白旗的一定是他……
" 绍庭哥……人家今年来不及许愿,但你是在春天生的,你就替人家许个愿嘛!让我可以骑到雷电,我会亲自下厨煮八宝粥,煮那种红豆特多的……对了,还有酒,人家也会备酒啊……所以……" 她娇嗲的腻在他身上。
酒?他怎么没想到呢?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扳回一城了!
他浅笑的收起珍贵的扇子,对着正努力撒娇以求达到目的的小妻子说道:" 小瑶儿,你说得这样诚心,为夫的不答应你,好似太狠心了些……"" 对啊!对啊!" 方君瑶赶紧闪着明亮美丽的双眸,像纯情少女般看着自己的夫婿。
" 也好!后天是我二十八岁寿诞,小瑶儿,只要你好好款待我,有八宝粥啊、寿面啊,还有……" 他特意停了下来。
" 还有酒!" 她笑嘻嘻的帮他补上。
" 对,还有酒。只要你陪我喝完一坛酒,我就带你骑雷电。" 他神秘的笑了笑。
方君瑶不疑有他的绽开了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,快乐的说道:" 这没问题!我就知道绍庭哥对瑶儿最好了!"她站起身来,亲了吕绍庭一下,便冲向厨房。她要快快准备八宝粥、寿面、还有酒……绍庭哥说一坛酒,一坛是多少?哎,反正就当水喝就对了!
她高高兴兴的盘算着多少天后就可以骑到雷电了,心里兀自窃笑不已。
结果后来她真的骑到了雷电,但那也是半年以后的事了半年后,在骏马雷电的背上传来一阵对话。
" 绍庭哥,你骗我!说什么喝完酒就会带我骑雷电,却一喝就是半年。" 小人儿嘟起嘴,不依的窝在宽阔的怀中。
" 冤枉啊!小瑶儿,我不是说要喝完一坛酒吗?谁知道你酒量那么差,一喝就是半年。" 他小心地抱紧怀中人儿。
" 才不是呢,是绍庭哥你……你每次喝着喝着,就把人家。拐到床上去了……" 娇嗔的声音还是不依。
背后传来一阵闷笑。" 小瑶儿,是你自己喝了酒后嫌热,主动脱我衣服的,怎么怪到为夫的头上呢?"" 可是我脱你衣服,你可以拒绝啊,不要每次等我醒过来……醒过来就发现……发现……" 两人赤身裸体地同盖一条锦被!
" 发现什么啊?小瑶儿。" 沙哑的声音恶意的问。
" 不要跟你说了啦!每次都这样,只会欺负人家。" 小手捶了他一记。
" 是怎样的欺负呢?说来给为夫的听听,我好改进改进!" 大掌不安分的在柔腻的身子上游移。
" 就是……就是……啊!不要又来了,这是在马上耶!啊……" 娇喘声从艳红的小嘴逸出。
" 嗯……小瑶儿,这样舒不舒服?"" 你好坏!"随着马蹄声远离,马背上两人的欢爱节奏正要开始呢!
抬眼一望,万里无云,微风轻送,正是秋高气爽,情人成双啊!
呵呵……